第五节
的子弟,而河内地处袁、曹交兵之间,太守魏种又曾有叛变曹氏的前科。司马懿此时前来邺城,又如此受到厚遇,政治意味浓厚。看来河内近期,恐怕会有剧变。刘平忧心忡忡道:“袁绍兵多而不精,将广而离心,纵然一时势大,我以为终究不是曹公的对手,司马伯父这次,怕是压错了。”
司马懿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我爹让我来,只是考察一下风向,不然送来的就是我大哥了。你放心吧,我爹这个人虽不够聪明,可分寸掌握得很好,从来不会站错队。”刘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司马防在诸多诸侯之间存活至今,自有一套办法。次子前往邺城游学,这个举动说轻不重,说重不轻,进退皆宜。
司马懿换了个姿势:“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这个家伙现在做事越来越飘忽——记得把头转过去,一边抄一边说,说不定有人在外头监视。”
刘平转过身去,慢慢抄录着,把他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是一次漫长的坦白,刘平心中的秘密藏得太多太过复杂,对每个人都只能吐露一部分,只能三思而言,极其耗费心神。现在终于可以毫无戒备地袒露心声了,他说得酣畅淋漓,像是一个在黄河中挣扎的溺水者浮上水面,贪婪地吸着自由的气息。
一直到整部《庄子外篇》全数抄完,刘平才说完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司马懿闭目不语,陷入深深的思考。刘平的经历确实太过奇特,所牵涉的人也太多,他不得不在身上罩上一层又一层的薄纱。从伏寿、杨修看来,他是复兴汉室的同谋者;从天下看来,他是寄寓许都的孱弱天子;从郭嘉、曹丕看来,他是白龙鱼服的皇帝;从公则、蜚先生看来,他是汉室的绣衣使者;如今到了邺城,他又成了弘农来的狂士。若要把这些顺序理清,即使是司马懿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义和呀义和,你可……呃……你可真是个撒谎精。”司马懿感叹。刘平没料到他第一句评论,居然是这个,一时愕然,旋即笑了起来。他们当年在河内一起玩耍,闯出祸来,都是司马懿出面撒谎隐瞒,有时候能瞒过去,有时候却会被揭穿,刘平那时取笑司马懿是个撒谎精,想不到这外号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司马懿微微撇了下嘴,很快收敛起笑容,换了副忧心忡忡的神情:“义和,我听到了你的经历,但还是不明白你的打算。你身为九五之尊,为何不惜以身犯险跑来邺城?你到底有什么图谋?”
听到这个问题,刘平把毛笔搁下,开始重新研墨,墨块慢慢在砚中化为黑水。
“自从我做了皇帝以后,日夜苦想。但无论我如何思考,都想不出在许都可以扳回局面的办法。汉室在这个螺狮壳中腾挪,终究是一盘死棋。唯有跳出来,才有广阔天地。”
时近黄昏,屋子里已有些黯淡。司马懿取来一尊铜制烛台,插上一根素净白蜡烛搁到案几上,自己则退回到阴影里。刘平铺开一张新纸,继续抄录内篇。司马懿倚靠在屏风边,慢慢地用手拍打着膝盖。
“让我猜猜看……”司马懿闭上眼睛,又倏然睁开,“你借与郭嘉联手的机会,跳出许都;又借白马之围,跳出郭嘉的掌控,来到邺城——那么然后呢?”
这是刘平第一次吐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他下意识地左右环顾,压低声音道:“我这次来邺城,是要找一个人。这个人叫许攸,他的手里有一本许劭的名册。”
司马懿在阴影里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皱。
许劭乃是当代名士,最善于品评人物,每月一次,谓之月旦评。谁若能得他金口评价,必然是身价暴涨,各家追捧。当初曹公还未发迹之时,经常带着礼物去求见许劭,希望他能美言几句,许劭却对他为人颇为鄙夷,不肯相见。曹公动手胁迫,许劭不得以,只得说他是“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据说曹公自己还挺喜欢这句。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