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会儿,让那个带着步话机的士兵跟左右两侧的巡逻部队取得联络。迫击炮弹从我们头上飞过,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炸开了。我们在小教堂后面又增加了一些人,这会儿已经有三十多个人了。中尉用一个手指点着地图,低声向我说道,quot;根据情报,有三百人在这个村子里。也许是为今儿晚上的行动在这儿集合。我们还不清楚。眼下,谁还没有发现他们。quot;
quot;离这儿有多远?quot;
quot;三百码。quot;
无线电里又传话来了,我们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进,右边是一条笔直的运河,左边是低低的矮树丛和庄稼,再过去又是矮树丛。quot;没有敌人踪迹,quot;中尉低声说,令人放心地一挥手,于是我们又前进了。四十码外,前面又是一道运河,河上有一座损坏了的桥,没有栏杆,只剩下一块板。中尉做了一个手势,叫我们分散开。我们蹲下来,面对着前边高我们三十英尺远、桥那边情况不明的地带。士兵们望望河水,忽然就像谁下了命令似的,大伙儿全都把头转开。有一刹那,我没有看到他们所看见的,但是等我也看到时,不知为了什么,我忽然想起堤岸的乡村酒家、那些歌舞女演员和那些吹口哨的年轻军人,还想起派尔说quot;这一点儿也不合适quot;的神气。
运河里尽是死尸:这时候它使我想起了肉放得太多的一锅爱尔兰炖羊肉。那些死尸重重叠叠:有一个人头,像海豹一样发灰发黑,跟一个剃光了头发、无名无姓的犯人那样,冒出水面来,就和港口里的浮标一样。河里没有血:我猜想血早已流走了。我弄不清究竟有多少死尸在这儿:他们准是陷进了交叉火网又想退回来。我想这时待在岸边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想着,quot;这把戏两个人就可以玩了起来。quot;我也把眼睛移开,我们都不想给提醒起我们多么没有价值,死亡来临得多么快,多么简单,多么寂然无声。即便我的理智想要死亡,我还是像一个处女一样害怕这个行动。说到死亡,我也希望先有适当的前兆,让我可以有所准备。准备什么呢?我不知道,怎么准备呢?我也不知道,除了向四周多看上一眼,看看我将要留在身后的那一点儿东西。
中尉坐在背着步话机的那个士兵身旁,睁大眼睛望着他两脚之间的土地。步话机开始劈啪响着,传来一些指示。他于是叹了一口气,就像给人从睡梦中叫醒了那样站起身来。这些军人之间,一举一动有一种古怪的亲密友好关系,仿佛他们都是平等的人,共同干着他们一块儿干了不知多久的一项工作。没有人等候谁下命令,去干什么。这当儿,两个士兵向木板桥走去,想走过那破桥板,但是身上的武器太重,使他们站不稳。他们只好骑在木板上,每次向前移动几英寸。另一个士兵在运河下流一丛矮树中发现了一只平底小船。他设法把它划到中尉站着的岸边。我们六个人上了船,他就开始向对岸撑去,但是我们碰上了一大堆死尸,船划不动了。他用竹竿往外撑,陷进了那一大堆人肉烂泥。一具死尸浮上水面来,直挺挺的靠在船边,像一个游泳的人躺着在晒太阳。接着,我们的船挣扎出来了,到了对岸。我们急匆匆地上了岸,谁也不再回头看看。并没有人向我们开火:我们还活着:死神也许已经撤退,也许已经退到下一条运河那么远。我听见有人在我身后非常严肃地说道,quot;Gottsetdank.quot;除了中尉外,这批军人多半是德国人。
那边有一丛农家房屋。中尉首先紧贴着墙壁走了进去,我们每个人之间隔开六英尺,成单行跟进。接下去,士兵们没有奉到命令,就在田里分散开。这地方毫无生气——连一只母鸡也没有留下,虽然在那个曾经是起居室的地方,墙壁上还挂着两幅俗恶的石印油画,一幅是《圣心》,一幅是《圣母和圣婴》,这使那一大丛摇摇欲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