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火
从新的亲密陷入新的陌生,让他颇为困惑沮丧。他在两种情绪中摇摆不定。他渴望和这个固执而又敏感的女人重新言归于好;他更加渴望洗手不干,从若干麻烦事中抽身出来。不光是从那些不值得他去做的事情中抽身出来,而且要从一个充满悲伤和阴谋的城市中抽身出来。这城市不再和他的生活有任何关联了。
他正在崩溃。巴维尔!他低声唤道,试图重新振作起来。可巴维尔放开了他的手。巴维尔不会去救他。
整个上午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双手环膝低头坐着。他并不孤单。他感到屋子里不光有巴维尔在场,而且还有一千个小鬼在场,仿佛一只坛子里放出的蝗虫,成群浮飞在空气中。
最终他振作起来了。他放倒了巴维尔的两幅肖像。一幅是他从德累斯顿带过来的照片,一幅是马特廖娜给巴维尔画的肖像。他面对着巴维尔把两样东西包好,收拾了起来。
他出门到警察局去做了每日例行的报告。回来时发现安娜·谢尔盖耶夫娜也在家里,比她平常回来得要早些。她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我们必须把店门关上,”她说。“学生们和警察干起来了,看样子要持续一整天呢。主要是在彼得格勒岛那边,不过河这边也有冲突。所有的生意都停了———出门上街简直是太危险了。雅科夫列夫的侄子坐着马车从市场往回走,被人扔了鹅卵石,没有任何理由。鹅卵石打到他手腕上,他伤得不轻,手指头都不能动了。他想可能是骨头断了。他说工人们已经开始加入进去了,学生们又开始放火了。”
“我们能去看看吗?”马特廖娜在床上大喊。
“当然不能!太危险。外面冷风刮得厉害。”
没有任何痕迹表明,她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再次走出门去,停在一家茶馆。报纸上没有一处提到街上的冲突,倒是有一则通告。通告上说,鉴于“学生们已经普遍无法遵守纪律”,大学将关门停课,等候进一步的通知。
已经四点多钟了。他不顾寒风刺骨,沿着河边向东走去。所有的桥都被封锁了。宪兵们身着天蓝色制服,头戴插着羽毛的钢盔,刺刀上好,守卫在桥上。远处的堤坝,依稀望得到燃烧的火光。
他继续沿着河边走。直到他看到那些烧得差不多了的仓库。雪开始下起来。雪花落在还在闷烧的发焦木料上,一触即逝。
他不指望安娜·谢尔盖耶夫娜能再和他重修旧好。不过她会的,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很少解释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假定马特廖娜就在隔壁房间,她那不计后果的做爱让他颇为惊讶。她只是半掩着她的叫声和喘息声。她的那些声音不是,也从来不是动物有快感发出的声音,他意识到这一点,可她还是自行其是。这是她在心醉神迷状态惯用的手段。
最初,她性欲的强烈几乎压倒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再次失去所有感觉,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是谁。他们是极乐中发光的球体;内里是孪生物般缠合漂浮的球体,缓慢地旋转不停。
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能这么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奉献给性爱。不仅如此,每当她达到狂喜的临界,他就开始衰退了,可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似乎又能改变他的状态。第一个晚上他们在一起,她身体深处的感觉似乎从里面转移到外面。其实,她作出的样子和他所知道的很多别的女人一样,她正在产生“电”流。
她坚持说,梳妆台上的蜡烛一直是亮着的。当她达到性欲高潮的时候,她的黑眼睛越来越强烈地搜寻着他的脸,甚至眼皮颤动,浑身发抖的时候也是一样。
到达顶点的那一刻,她低声咕哝出一个词,他只能抓住一半。“什么?”他急切地问。可她只是这边那边来回甩着脑袋,牙齿咯吱作响。
抓住一半。但他还是知道她说了什么:魔鬼。这是他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