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
之际,不想隔墙有耳,日本军早布置了监视的人在那里,立刻将启秀与徐承煜隔离监禁,同时派了人来开导,千万不必作潜逃之计,否则格杀勿论。
到此地步,徐承煜只得耐心枯守。到得第二天,他家老仆徐升得信赶来探问,一见面流泪不止,反而是徐承煜安慰他:“别哭,别哭!国破家亡,劫数难逃。四爷呢?”
“四爷”是指徐承熊,“另外派人送到易州去了。”徐升拭拭眼泪答说:“四爷本不肯走的,我说老太太在易州不放心,得赶去报个信,四爷才匆匆忙忙出的城。”
原来徐家的妇孺眷口,早就送到易州坟庄上避难,徐承煜听说幼弟去报信,便问:“怎么报法?”
“老太爷殉了难……。”徐升迟疑着未再说下去。
“还有,”徐承煜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呢?”
徐升知道他的意思,若说本已许了老父,一起殉国,那知道竟尔弃父偷生!这话就是在家人面前,说出来也是令人无地自容的事。所以徐承煜特感关切。事实上徐承熊发现他三哥悄然遁去以后,本就问过徐升,见了老母如何说法?徐升的答复是,有什么,说什么。而此时为了安慰徐承煜,却不能不说假话。
“我想,四爷大概会告诉老太太,说三爷不知去向。”
“我本来要跟了老爷子去的,不想刚刚伺候了老爷子升天,日本兵就闯进来了!那时我大声叫你,你们到那里去了?”
“我跟四爷都没有听见。”徐升答说:“那时候,我在后院,劝四爷别伤心。”
“怪不得你们听不见。”徐承煜说:“事已如此,也不必去说它了。老爷子盛殓了没有?”
“也不知道那里去找棺木?只好在后院掘一个坑,先埋了再说。”徐升叹口气,又掉眼泪:“当朝一品,死了连口棺木都没有。”
徐承煜不作声,咬着指甲想了半天,突然向看守的日本兵大声说道:“我要见你们长官!”
日本兵听不懂他的话,找来一名翻译,方知徐承煜的请求是什么,当即允许,就派那名翻译代为去通报。
不一会,来了一名通汉语的日本少尉,名叫柴田,向徐承煜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的父亲死了,我得回去办丧事。你们日本人也是讲忠孝的,不能不放我出去吧?”
“你父亲叫徐桐是不是?”
“是的。”
“徐桐顶相信义和团是不是!”
“不是,不是!”徐承煜说:“我父亲并不管事,他虽是大学士,是假宰相。这话跟你也说不清楚,反正他上吊死了,总是真的。请你跟你们长官去说,我暂时请假,办完丧事,我还回来。”
那少尉答应将他的请求上转,结果出人意料,“请假”治丧不准,但徐桐的后事,却由日军派人代为料理,起出浮埋的尸首,重新棺殓。当然,那不会是沙枋、楠木之类的好棺木,几块薄松板一钉,象口棺木而已。
不管怎样,徐桐是未盖棺即可论定的。而有些人却真要到此关头,才能令人刮目相看的,其中最令人震动的是宝廷的后人。
宝廷是当年响噹噹的“翰林四谏”之一,为了福建乡试事毕,回京复命途中,娶了富春江上的船妓“桐岩嫂”为妾,自劾落职,从此不仕,筑室西山,寻诗觅醉,逍遥以死。
在他死前两年,长子寿富,已经点了翰林,寿富字伯茀,家学渊源,在旗人中是个读书人。最难得的是,寿富虽为宗室,却通新学,与他的胞弟寿蕃,在徐桐之流的心目中,都是“大逆不道”的“妖人”。
寿富、寿蕃以兄弟而为联襟,都是联元的女婿。联元本来是讲道学的守旧派,只为受了寿富的影响,成了新派,因而被祸。死后,一家人都投奔女婿家。寿富自觉岳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