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下药未能对症,虚弱到了极点。幸亏遇着自己,及今而治,还可挽回,否则仍旧由那些太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诊察既不能深究病根,下药又没有一定宗旨,就非成不治之症不可了。
只是血崩有各种原因,而李德立始终未提“崩漏”二字,不知其中有何忌讳?再想起李莲英的警告,便越发不敢说真话。略想一想答道:“皇太后的病在肝脾。肝热,胆亦热,所以夜不安眠,脾不运行则胃逆,所以胃口不开。”
“你说得倒也有点儿道理。”慈禧太后问道,“该怎么治呢?”
“以降逆和中为主。”薛福辰怕慈禧太后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改了一种说法,“总要健脾止呕,能让皇太后开胃才好。”
“说得不错,”慈禧太后深为嘉许:“吃什么,吐什么,可真受不了。你下去开方子吧!”
于是李德立等人,接着请脉。薛福辰便被引到内务府朝房去写脉案、开方子。他凝神静思,用了半夏、干姜、川椒、龙眼、益智五味叶、以竹叶为引。写完由笔帖式用黄纸誊清,立刻装入黄匣,进呈御览。
隔了有半个时辰,只见恩承携着黄匣走了来,一见面就问:“薛老爷,你这个方子,跟你跟上头回奏的话,不相符啊!”
“喔!”薛福辰有些紧张,“请恩大人明示,如何不符?”
“你说皇太后肝热,胆也热,怎么用的热药?川椒、干姜,多热的药!”
原来如此!薛福辰放心了。从容答道:“姜的效用至广,可以调和诸药,古方中宣通补剂,几乎都用姜,跟半夏合用,是止呕首要之剂,川椒能通三焦,引正气,导热下行。而且有竹叶作引子,更不要紧。”
尽管他说得头头是道,恩承只是摇头,“薛老爷!”他放低了声音说,“你初次在内廷当差,只怕还不懂这里的规矩,药好药坏是另一回事,不能明着落褒贬。这个方子有人说太热,你愣说不要紧,服下去出了别的毛病,谁担得起责任?”
薛福辰明白了,是李德立他们在捣鬼。因而平静地问道:“那么,请恩大人的示,该怎么办啊?”
“上头交代,跟三位太医合定一张方子,回头你们好好斟酌吧!李卓轩他们,也快下来了。”
等李德立退了下来,对薛福辰又是一副神态,连声称赞“高明”。这也许是真的觉得他高明,也许是因为慈禧太后对他嘉许之故,薛福辰无从明了,只能谦虚一番。
谈到方子,李德立说道:“上头交代,姜椒必不可用。不知道抚屏先生有何卓见?”
“自以培补元气为主。当务之急,则在健脾。”薛福辰说,“今日初诊,我亦不敢执持成见。”
李德立不置可否,转问庄守和、李德昌:“健脾之说,两公看,怎么样?”
庄守和比较诚恳,点头称是,李德昌资格还浅,不敢有所议论。于是健脾的宗旨算是定下来了。
““既然如此,以‘四君子汤’加半夏,如何?”
李德立这几个月为慈禧太后下药,一直以四君子汤为主。
薛福辰懂得他的用意,一则是要表示他用药不误,二则是半夏见功,则四君子汤连带可以沾光。好在这是一服很王道的药,与培补元气的治法,并不相悖,只要略微改一下就行了。
于是他说:“很好,很好。不过,人参还以暂时不用为宜。”
于是开了白术、茯苓、炙甘草、半夏四味药。等送了上去,有太监来传旨:赐饭一桌。
由恩承相陪,一面吃,一面谈值班的办法。
“内廷的章程,薛老爷怕还不尽明了。”恩承说道,“圣躬不豫,除非是极轻极轻的病,不然就要在内廷值宿,随时听传请脉。如今除了三位太医以外,外省举荐到京的还只有薛老爷一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