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多大事,身心交疲,确须好好休息一会,无奈情绪平静不下来,身子越闲心越忙,这半天的工夫,已让她深深的体验到“一家之主”不容易做,双肩沉重,恐惧不胜,心悬悬地,怎么样也睡不安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呀”地一声门响,从西洋珍珠罗帐里望见人影,太后便喊了声:“双喜!”
“太后醒了?”双喜挂起帐子问说。
“那儿睡得着啊?”
“肃中堂他们来了,说有许多大事,要见太后回奏。”
太后叹口无声的气:“见就见吧!”
于是双喜走到门口,轻轻拍了两下手,把宫女找了来,伺候太后起床,洗脸更衣,去接见肃顺他们。
晋见太后的是顾命八大臣,按照军机大臣与“皇帝”“见面”的规矩,由载垣捧着黄匣领头,跪安以后,太后优礼重臣,叫站着说话。
于是载垣打开黄匣,先取出一道上谕,双手捧给太后:“这是由内阁转发的哀诏,请太后过目。”
太后有自知之明,认不得多少字,看如不看,便摆一摆手说:“念给我听吧!”
载垣也有自知之明,哀诏中有许多成语和上谕中习用的句子,看得懂,却念不出,便回头看着焦祐瀛说:“是你主稿,你来念给太后听!”
焦祐瀛精神抖擞地答应一声,伛偻着从载垣手里接过哀诏,双手高捧,朝上念道:“谕内阁:朕受皇考大行皇帝鞠育,顾复深思,昊天罔极,圣寿甫逾三旬,朕宫廷侍奉,正幸爱日方长,期濒可卜……。”
不过才念了个开头,太后心里已经着急了。天津人的嗓门儿本来就大,加以实大声宏的焦祐瀛,念自己的文章不免得意,格外有劲,只听得满屋子的炸音,太后除了“圣寿甫逾三旬”和“大行皇帝”这少数几句,还能听得清楚以外,就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了!
因此,到念完以后,太后只能糊里糊涂地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件上谕是派定恭理丧仪大臣,这原就说好了的,太后更不能再说什么。然后,肃顺以内务府大臣的资格,顺便回奏了一些宫廷事务,其中顶重要的一桩是,皇帝以“孝子”的身分陪灵,照规矩要“席地寝苫”,移居烟波致爽殿,称为“倚庐”。
肃顺的意思,等大行皇帝的遗体入了金匮,东暖阁空了出来,请太后也移过去祝这样,一则便于照料皇帝,二财便于召见臣下。太后原就觉得在自己宫里与大臣见面,不甚得体,所以对肃顺的建议,毫不迟疑地加以接纳。
于是太后的宫女,做完了孝服,接着就忙“搬家”,先把一切日常动用的小件什物,衣饰箱笼都收拾起来,免得临时慌张。
这些琐碎事务,自有双喜负责督促,太后叫人端来椅子,坐在殿后荷花池旁。就在不多的日子以前,大行皇帝曾在这里跟她谈过许多身后之事,虽然语声哀戚,毕竟还是成双作对的天家夫妻,如今只影照水,往事如梦,对着秋风残荷,真有万种凄谅!
一个人抹了半天的眼泪,千回百折的想来想去,唯有咬着牙撑持起来,记起刚才召见顾命大臣的那种情形,她不能不这么想:有兰儿在一起就好了!但本朝的家法,除了太后偶尔可以垂询国事以外,任何宫眷不得干预政务,更莫说召见大臣。要懿贵太妃一起问政,除非她也是太后的身分。
她原来就是嘛!一想到此,太后觉得这也是急需要办的大事之一,想了一下,随即命首领太监传懿旨:在御书房召见顾命大臣,不必全班进见,但肃顺一定要到。
结果来了三个:载垣、肃顺、杜翰。这一下,忠厚的太后也明白了,顾命八大臣,能拿主意的就此三人,此三人中又以肃顺为头,那更是不言可知的。
因此,太后直截了当地就找头儿说话:“肃顺,我想起一件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