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令人惊恐。
太监宫女都是这样,小皇帝更可想而知了。在他眼中,那八个人其势汹汹,似乎要动手打人似的。他想问一问,却容不得他开口,他想找着张文亮带他去躲起来,却又看不见张文亮的人影,而且被母后紧紧搂着,也不容他躲开。
于是他只有忍受着恐怖。尤其是见了肃顺的那张大白脸,不断想起别人为他所描摹的奸臣的恶相,所以只要肃顺一开口、一动脚,他先就打个寒噤。偏偏肃顺越争越起劲,忘其所以地一步一步走近御案,小皇帝的紧张恐怖终于到了极限,“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同时把东太后的身上都尿湿了。
这一哭,两宫太后,顾命大臣无不大吃一惊。东太后心疼小皇帝,倍觉凄惶,但是,她为愤怒所激,脸上不肯露出软弱的神色,一面拍着小皇帝的背,一面大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有话留着明儿再说。”
载垣、肃顺、端华和杜翰,都没有想到有此意外的局面,皇帝都吓得哭了,心中也不免惶恐抱歉,因此默无一言,跪安退出。
当然,没有一个人心情不是沉重的,回到军机直庐,大家也都懒得开口。好久,载垣才说了一句:“无趣得很!”
“明儿怎么样呢?”杜翰问说。
“不是说‘留着明儿再说’吗?”端华大声说道,“明儿看吧!反正宁可不干这个差使,也不能丢面子。”
“四哥!”肃顺不悦,“你就是这个样,说话总是不在分寸上。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咱们遵祖制、受顾命,替国家办事,不能不据理力争。董元醇这个折子要驳不掉,马上就另换一班人到这儿来了,咱们倒不如趁早告假,回家抱孩子去!”
肃顺这一番话,等于提示了一个宗旨,董元醇“敬陈管见”一折,非照已送上去的旨稿交发不可,没有丝毫调和的余地。
不过肃顺对端华所说的话,细细推敲,也仍旧有着争面子的意味在内,或者说是为了保全威信。肃顺非常了解,自己树敌太多,必须掌握绝对的权力,维持全面的威信,才可以长保禄位和安全。如果不能“挟天子”,不但不能“令诸侯”,而且“诸侯”必会“清君侧。”因为有这样的警惕,他感到事态严重,必得对未来的情况,作个确切的估计,想好应付的步骤。
于是这天下午,等午睡起来,他派人把载垣和端华请了来,在水阁中秘密商议,摒绝婢仆,由他的两个宠妾,亲自伺候。
未谈正事以前,载垣就已想到要商量的是什么,所以提议把杜翰找来一起谈,“继园是一把好手,挺卖力的。”他说,“咱们诸事不必瞒他。”
“不!”肃顺使劲摇着头,“就咱们三个好了。”停了一下他又说,“有些事,只能咱们三个心里有数。”
这话中的深意,连粗鲁莽撞的端华都已听了出来,懔然改容,极注意地看着肃顺。
“这件事闹僵了!我刚才一个人细想了想,那一道‘六行’,措词也太硬了一点儿。”
肃顺紧接着又说,“不过这也不必去说它了,现在咱们想办法对付明天吧!”
“就是‘西边’一个人横行霸道。得想办法把她压一压。”
“不错!我原来就打算着分见两宫,咱们得把两宫分一分,一位是正宫,一位是西宫。”
“分得好!”端华这一刻的脑筋又清楚了:“咱们给它来个‘尊东抑西’。教大家知道,谁是当家的正主儿!”
载垣也认为这是个绝好的策略,但那是往远看的长久之计,明天要对付的仍是两宫一体,看来还有一番大争辩,想到西太后的词锋,他有些气馁,“也不知她从那儿学来的?好一张利嘴!抽冷子给你来一句,真能堵得人心里发慌。”他摇摇头又说,“我看,还是得找继园,才能对付得了她。”
“何必跟她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