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前院厢房的侍卫班领,名叫海达,这时已为蒙古马队的蹄声所惊醒,心里奇怪,梓宫在此,贵人如云,是那个武官这么大胆,半夜里帝着马队横冲直撞,不太放肆了吗?
正这样在心里犯疑,听得有人在敲窗户,起床一看,是一名守夜的蓝翎侍卫来报告,说是睿王派人来召唤。
“咦!”海达愣了愣又说,“他是王爷,我不能不去。可是,旗分不同,他管不着我呀!”
“头儿!”那侍卫踏上一步,凑到他眼面前说,“别是要出事!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都出来了,不知要干什么?”
海达一听这话,越发吃惊,看这样子,应该去禀报肃顺,但也怕这位“中堂”的脾气大,吵了他的好梦,说不定会挨一顿臭骂。但时间上又不容他细作思考,匆遽之间,认为自己先出去看一看,再定主意,这无论如何是不错的。
于是他戴上大帽子,急急走了出去,刚到门口,遇见为睿王传令的侍卫,原是熟人,彼此招呼了一下,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睿王奉旨拿人,本来想请肃中堂会同办理,怕的是正在好睡,特意让你去一下,把事由儿告诉了你,回头好说给肃中堂知道。”
原来如此!海达疑虑尽释,欣然跟随而去。到了路口茶店,但见马队步勇,刀出鞘,箭上弦,灯笼极多,名号不一,竟似会操之前,未曾摆队,先作小休的模样。等一进了店,发现不但有睿王,还有醇王,瑞尚书和蒙古王子伯贝勒,这一惊非同小可,硬着头皮行了礼,垂手肃立,静听吩咐。
“海达!”睿王问道:“肃中堂这会儿在干什么?”
“回王爷的话,肃中堂这会儿还睡着。”
“睡在那儿?”醇王问说。
这话骤不可解,海达想了想才明白,必是问的睡在那间屋子,于是照实答道:“睡在吴家大宅西花厅东屋。”
“有人守卫吗?”
越问越怪了,海达便迟疑着不敢随便回答。
“怎么啦?”醇王把脸一沉,“你是没有长耳朵,还是没有长嘴巴?”
醇王打官腔了,海达无法不说话:“有两个坐更的。”
“你们听听!”醇王对瑞常和伯彦讷谟祜说,“叫什么‘坐更的’!那不是皇宫内院的派头儿吗?”
瑞常笑一笑,转脸问海达:“那两个守卫是什么人?是轮班儿呢,还是总是那两个人?
是归你管呢,还是肃中堂自己挑的人?”
“是轮班儿,归我管。”
瑞常与醇王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都会意了,也都放心了,轮班守卫,且归侍卫班领管辖,可知是普通的侍卫,决非肃顺豢养的“死士”。
“海达!”睿王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用很严肃的声音问道:“我问你,你是听皇上的话,还是听肃中堂的话?”
种种可疑的迹象,得这一句话,便如画龙点睛,通礼皆透,海达大吃一惊,知道关系重大,祸福就在自己回答的一句话和答话的态度上,赶紧一挺胸,大声答道:“王爷怎么问这话?海达出身正黄旗,打太宗皇帝那时候起,就是天子亲将的禁军,我凭什么不听皇上的话?”慷慨激昂地说到这里,忽然发觉话有语病,便紧接着补充:“再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海达就算不是上三旗的人,可也不能不听皇上的话呀!”
“好,赤胆忠心保皇朝!”睿王用念戏词的声音说了这一句,转脸对醇王又说:“七叔,你请吧!我坐守‘老营’,静听‘捷报’。”
“我这就去!”醇王这时候自觉意志凌云,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吩咐海达:“你带路!咱们去拿奸臣。”
虽未说出“肃顺”二字,但是早见端倪,可海达此时仍不免有晴天霹雳之感,不论如何,自己算是在肃顺手下当差,带着外人去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