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金蝉脱壳
守重正笑着打断了他:“雕虫小技!你回去好生监视。哈哈!障眼之法!”
松仓丰后守重正感到了身上点点苏醒过来的血性。他久违的战场热血,在真田左卫门佐幸村这个与众不同的对手面前,再次滚滚沸腾起来,内心无一丝恐惧,只觉一阵阵战栗的快意,不禁笑道:“哈哈哈,左卫门佐真是有趣。”
丰后守重正早就听说过,幸村虽然近来未曾剃发,但已削去了发髻,扮作修行人模样。“入大坂城,必大开杀戒。”他虽嘴上这般说,却又敬起佛法来,还准备供养,甚至一本正经取了一个法号叫“传心月叟”。
重正一想起“传心月叟”更换衣服收拾鲤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看来终究是个噬人之人。如让那厮言说,定会胡扯说那非噬人,顶多可算食鱼。可是,他的真心究竟如何?”幸村花费两日去捕鱼,大张旗鼓地办酒宴,还公开宣称初七出发,实在费人思量。
暗探禀报,幸村想声东击西,抄近道遁去,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左右近道无人不知,他还能从地底遁去不成?他必另有良方,可究竟会如何遁去?若他偷偷抄近道溜走,重正的脸面何存?幸村不是莽夫,此中必另有内情!
重正自言自语着,却再也坐不住,慢慢在帐内转悠起来。时辰一刻一刻过去,九度山的酒宴已经开始了吧?丰后掐指算着,踱到院中,正欲在树荫下的折杌上坐下时,一匹快马驰来。五条与九度山有约莫四十里路程,快马应在途中已换过一次,可依然大汗淋漓。
“报!”
“是不是酒宴开始了?”
“是。客人一百三十二人。左卫门佐换上礼服到了客人们面前,道:鄙人多年来居于此地,深受众位厚爱……”
“真是放肆!”
“是。本欲安居于此,直到终老,然因武运不佳,右大臣丰臣秀赖公送来书函,邀鄙人进大坂城。后日乃吉日,计于晨启程,尽管行程止八十余里,然众所周知,途多艰难……”
“众所周知,途多艰难?”
“是。他说:路上需要三日,量初十即可入城。今日便是此生别离之日……他一面说着,一面簌簌落泪……”
重正拍打着腿甲怒骂起来:“此泪与老子何干?”
暗探太啰嗦,悉数重复幸村之言,但幸村并非一个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落泪之人。
“你休要要胡说!”
被重正一顿斥责,探子愤愤摇头,“小人为何要撒谎?此乃小人亲眼所见。左卫门佐的确泪落无数,令满座寂然。”
“你的意思是,你也混在客人当中了?”
“未。小人扮作马夫被雇了去,从前院到宅里都探了一遍。客人几都是骑马从附近赶来。故宅院内外搭建了不少马棚。”
“你扮作马夫?”
“否则无法靠近。”
“哦。左卫门佐果真在众人面前假装落泪了?”
“是……看去不似假装。他说,战事一起,胜负难料,若闻他战死,恳请大家祈祷。他这般一说,客人中确有不少人落下泪来。”
“嗯。然后你就立刻赶回了?”
“正是。”那探子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又添上一句,“另,还有一事禀报,乃是关于其子大助。”
“大助怎的了?”
“客人来的时候,大助未曾露面。遂有一个自称右卫门的长者问起大助。”
“幸村如何回话?”
“他回道,大助已被送往金刚山大善院。他若战死,就令儿子出家祈祷冥福。另说大助本人亦很愿意,已于今晨到山上去了。那大善院便是大助经常去书习字的地方。”
“嗯。”重正眉头紧皱,总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一个铁石心肠的用兵之人,居然簌簌落起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