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筑江户
妾身又在做什么?在儿女身边享受着天伦之乐。在看到浅草府邸的那一瞬,妾身想,再这样下去,必被佛祖惩罚。大人,妾身以前太粗心,请您宽谅。”
家康惊讶地张大嘴,看着茶阿局。他以为她是想让他提拔什么人,可事情好像并非如此。“哈哈,你是想回到我身边?”
“是。这样无所事事终老一生,才是对神佛的……”
“等等,你要是这样想,不如索性落发为尼,一心供奉佛祖。家康不会有任何怨言。”家康故意冷言冷语嘲弄一番后,方靠近满脸通红的茶阿局。
对于女人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侮辱了。对一个想回到男子身边的侧室说:即便你落发为尼,我亦无甚怨言!茶阿局自然不会不觉这样的挖苦,她强道:“将军大人虽如此说,茶阿依然于心不安。”
“是因为神佛不会说话,不能抚慰你?”
“不,即便没有妾身这样的人供奉,佛祖身边还有诸佛菩萨。”
“你是说,家康身边的菩萨还不够?”
“大人,妾身也是个女人。”
“所以你才生了辰千代嘛。”
“对于大人身边的年轻女人,妾身不能说毫无感觉。可妾身毕竟已过了那种不知分寸的年纪了。”
“哦。”
“就依大人,让妾身落发吧!然后请立即派妾身去照顾信吉。只要将军还在劳心,茶阿就不能让自己闲着。要是闲着,就逃不过佛祖的惩罚。妾身是悟到这些,才提出请求。”
家康有些惊疑。她好像不是在说谎。原以为她不过是找些借口,以再进内闱,续床笫之欢,事情却大出意料。
家康想象着茶阿局剃光了头发的样子。一个好胜的娇小尼姑,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抬头看着他。原来这个女人还这般年轻啊!然而,她却远离内闱好些年。家康突然自省,方才之言实在残酷,“嗯。这么说,你是想落了发侍奉我?”
“妾身想去照顾信吉。”
“此事你不用管了。信吉……恐怕没救了。”
“啊!这……这是真的?”茶阿局一时忘情,惊讶地往前探探身。她虽有好胜的缺点,但若有心忧,必会忘形。可说她喜欢照拂别人,也可看作是多管闲事,但她身上确有强于常人的母性。
“信吉的事你不必管。既然你想帮我,就回来吧。”
“信吉真的……”
家康故意不答,单是对忠辉道:“忠辉,日后要承担兄长的职责了。此后,母亲就留在城里。你也长大了,去秀忠兄长处打个招呼就回去吧。”
忠辉傲然挺胸,点头。
人情其实难料。始时家康想要斥责茶阿局,把她赶走。可他省得自己错了,遂立时心中生怜,不仅觉得可怜,而且觉得可惜——这样一朵花却被疏远,令其独守空闺,终老一生。
人前好胜的茶阿局在闱中却似另外一人,高高兴兴、服服帖帖,天真无邪、高高兴兴地偎在他怀中,给人奇妙之感。家康最恨那种平时温顺,到了闺闱便欲征服男子的女人。在这一点上,他对茶阿局甚是满意。
家康拿出大鼓小鼓,送给了忠辉。“记住,不可沉溺于小鼓。要做个百姓真心敬慕的领主。领民能否高兴地归顺你,要看你平时对他们是否关心。要是未能得到领民的敬重,你首先要扪心自责:自己是不是对他们关心不够?”这样训诫完,家康又叫来长安,对他道:“忠辉性情容貌都和三郎(信康)一模一样,刚直而暴躁,既是长处,也会坏事。凡事绝不可由着他的性子。”之后,便让二人一起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家康与茶阿局,他们长久不曾相对而坐了。他好像在箱子底发现了自己忘记已久的心爱之物,上下打量着茶阿局。茶阿局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