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科住院大夫应该亲自负责这个产妇。
在这个最后的时刻,尤金对他们对待这种悲剧的机械的、实际的、认真的态度感到惊奇——医院里尽是产妇。德瑟尔小姐镇静、含笑地做着她的工作,不时替安琪拉换枕头,拉平皱乱的被褥,拉好窗帘,在镜台的镜子面前,或者在壁橱门上的镜子面前整理她的花边帽子或是围裙,还做着数不尽的小事情。她不理会尤金的紧张态度,或是玛特尔的(当她在房里的时候),她走进走出,跟别的护士谈笑,非常安定地做着她应做的事情。
“有什么可以减轻她痛苦的办法吗?”尤金有一次疲乏地问。他的神经已经支持不住了。“她受不了这种痛苦。她没有这种体力。”
她温和地摇摇头。谁也没有办法。“我们不能给她麻醉剂。那会停止这个过程的。她只得忍受这种痛苦。所有的女人都得这样。”
“所有的女人,”尤金想着。天啊!女人每次生小孩的时候都要经过这样的难关吗?现在世界上有二十亿人口。有过二十亿次这样的场面吗?他自己也是这样生出来的吗?——安琪拉?——每个孩子?她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啊!——这么没必要,这么傻。可是现在,空想这一套已经太晚了。她在受罪。她正痛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外科住院大夫又来看看她的情形,表面上一点儿没有惊慌的样子。他相当安心地向站在他旁边的德瑟尔小姐点点头。“我看她的情形不错,”他说。
“我也这样想,”她回答。
尤金觉得奇怪,他们怎么会这样说。她痛得那么厉害。
“我上一号病室去一小时,”大夫说。“要是有什么变化,你可以上那儿去找我。”
“可能有什么变化,”尤金自忖着,“有什么比现在更坏的变化吗?”他想着在那本书里看见的插图——不知道要不要用那里所说的使用机械的可怕办法来帮助安琪拉。那些插图指给他看接下去可能发生的悲惨的事。
午夜时分,尤金痛苦、关切地等待着的那个料想会出现的变化来了。玛特尔还没有回来。她等着尤金的通知。虽然安琪拉以前呻吟过,有时还紧张地缩着,无目的地、痛苦地扭动着,不过她现在好象晕过去了似的翻腾着。尖叫声随着她的动作一声又一声。他奔向门口,可是护士已经在那儿迎着他了。
“在这儿,”她平静地说。她到外面去打电话给威勒特斯大夫。另一个护士从另一间房走来,站在她的旁边。尽管安琪拉满脸紧张,血管肿胀,面色发紫,她们还是很镇静。尤金几乎不能相信,但是他也竭力装着镇静。那末生养就是这样!
一会儿工夫,威勒特斯大夫来了。他也很镇静,精神饱满、有条不紊。他穿着一套黑衣服,外面罩上一件白麻布短衫,可是一面走出去,一面就把它脱下。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白围裙,就象尤金看见屠夫们穿的那种,两只袖子卷得很高。他走到安琪拉面前,开始工作,一面对护士说了些话,尤金没有听清楚。他不能看——他起初不敢看。
在第四次或第五次抽搐性的尖叫时,另一个大夫走来站在他的旁边。他是一个跟威勒特斯年龄相仿的青年,打扮得跟他一样。尤金以前从没有看见过他。“是不是要用钳子?”他问。
“我说不准,”另外一个说。“兰伯尔特大夫亲自来接生。
他照理应该来了。”
过道里有脚步声。那个老产科大夫进来了。他在下面大厅里已经把大衣和皮手套脱掉,就穿着普通的衣服,可是看了看安琪拉,摸摸她的心和太阳穴之后,他走出去,也象那两个大夫一样,换上了围裙。他的袖子也卷起来,可是他并没有马上做什么,只望着两手血淋淋的外科住院大夫。
“不能给她吃点麻醉药吗?”尤金问德瑟尔小姐。没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