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死——富美的生涯
终于写到我不好意思写的一段了——一夜无眠,当天大亮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松男的老婆去厨房做饭,松男去洗脸的当儿,我装做看相册,把几张特别希望到手的照片撕下来又加上两本护照放在一起,藏到了衣服底下的胸口处。我旅行时下身穿长裤,上身穿着我丈夫的男式旧毛衣,所以可以把它们藏在毛衣里。
听说向高浜、下田去的公共汽车八点多出发,我就做了出发准备。这时让我心惊胆颤的事情发生了,仿佛我血管里的血全凝结了。松男拿起相册说:“啊,该把它收起来了。我母亲也不在世了,没有人看了。”然后他就一页一页地迅速地翻着相册,几个地方都扎眼地留有取下旧照片的痕迹,两本护照也没夹在里边。松男结结巴巴地说:“啊,照片呢……护照也……”然后,抬眼看着我。为掩饰自己的惊恐,我已经竭尽全力,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松男也相对无语。对我来说,这几秒钟竟是那样漫长。正在这时,原来在厨房的松男老婆用围裙擦着手带着那深表怀疑的眼神进屋了,边进来边问:“当家的,怎么了,发生啥事儿了吗?”已经不能蒙混过关了,我做好了瞬间之后被众人围打送到警察那里去的精神准备。可是,松男出乎意外地对他老婆说:“啥事儿也没有。”然后他就手拿了张报纸,胡乱地将相册包起来,打开壁柜向深处扔了进去。
我向松男夫妇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些道别的话,头也不回,疾步向汽车站去。照片和护照在我胸前隆起部位之间摇晃,它们的边角刺得我好疼,然而我的心更感到刺痛——我终于犯下了罪。离汽车到站还有十五分钟,我在车站的硬椅子上落了座。直到这时,我才察觉我的手脚在抖,全身也在止不住地微微颤动。
不久,汽车来了,我于是站起来。此时,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是松男,他穿着工作服,脚下穿着日本式布袜子,像是要出去干活的样子。他只说了“一路小心”,就疾步向海滨走去了。
今天回忆起来,当时松男肯定察觉了我偷走了几张照片和富美的护照。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家人面前袒护了我。到了汽车站,他也没有责备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理由只有一个——松男知道我有不道德行为,却又原谅了我。我心中的秘密未曾向他吐露半分,所以,松男不会知道我需要山打根的照片。即便如此,松男也理解了我的最终目的,原谅了我。我想再现海外日本妓女的真实状况,将照片作为日本近代史的一个实证。而松男的母亲正是这些妓女中的一个。松男被这样的母亲带到人世,尝遍了各种痛苦,这些痛苦并不亚于他母亲所经受过的。只有苦熬过来的松男才能通过直觉了解我的心情,立刻原谅了我。
我乘坐的小公共汽车经过天草下岛的西岸一直向北驶去。从早晨起,天空就不大晴朗,现在云就更加多了。向窗外望去,所见到的风景只给人阴郁的感觉。虽然我给自己找了听起来理直气壮的理由,毕竟我犯了偷窃罪,所以这阴郁的天气特别适于我。如果窗外是秋高气爽的景象倒跟我此时的心境格格不入呢!正当我沉思的时候,公共汽车已经驶进了高浜镇——人贩子由中太郎造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