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芙美的去向
芙美平安地回到了日本。
回到祖国后,芙美受到了基督教妇女矫风会神户支部的城伸子的迎接,然后又通过她的安排被送到东京的矫风会本部。到那儿以后,开始她在矫风会帮着做些事务性的工作,后来根据本人的愿望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并为成为一名传教士进了小石川的传道女子学校。从一名嫖客手里得到一本《圣经》,然后向梅森牧师夫妇求救,在夫妇俩无私无畏的帮助下终于脱离了花街的芙美,也许正是由于她对梅森夫妇的信赖而发展成了对基督教的信仰。
此后,她在传道女子学校认真学习,取得了传教士的资格。大正十二年秋天,在关东大地震时她作为矫风会的一员奋不顾身地投入了救助难民的活动。之后,她到了当时在日本统治下的南洋群岛中的婆那北岛从事传教活动,后又听说有缘与一位画家结了婚。
啊,小川芙美——她终于成功地摆脱了花街,挣脱了明里暗里向她伸来的魔掌,成了一位真正的自由人!同靠个人力量结束“南洋姐”生涯的平田雪女相比,雪女在遇见小山这个人之后,为偿还预支金仍不得不在深渊里继续挣扎若干年,而芙美却背着大量的预支金,分文末还地逃出了地狱。尽管殖民地花街的经营者尽是些无视法律的地痞无赖,但总之是战胜了他们,这完全是由于她依靠的不是个人,而是根据基督教精神展开废娼运动的“集体组织”的结果。虽然这个组织的规模还不算大,力量还不强,但毕竟发挥了绝非个人力量所能及的威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梅森牧师夫妇他们的废娼运动对众多的南洋姐们来说,不啻于夜空中出现的一缕曙光,标志着历史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然而,我多么希望——小川芙美的故事到此就全部结束啊。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将其与仅靠个人力量与男权社会抗挣的平田雪女作对比,强调她受到规模尽管不大的组织力量的保护的幸福,并对此给予热情的赞扬,写起来心情也要舒畅得多,可遗憾的是,现实并非那么简单。
事情是这样的。我从东南亚旅行回来后,过了不久,也许是由于亲眼见到了阿矫也就是小川芙美曾经呆过的新加坡花街遗址的缘故,我忽然又想了解她以后的情况。于是,经过多方调查,我终于得知了这样一个事实:与平田雪女相比曾是相当幸运的她,后半生依然是十分凄凉的。
既然暗示出了她的结局,我也就不得不把寻找她的国内旅行写出来了——我去的是大阪。那么,对于妇女矫风会有关人员都听说过昭和初年前后同一位画家结了婚、后来又杳无音信的小川芙美的去向,我为何要去大阪寻找呢?
寻找芙美的去向,我先是通过妇女矫风会的熟人查了旧传道女子学校的名簿,从那里得知,在旧传道女子学校毕业生名簿里确实有小川芙美的名字,但同时还附有昭和三十九年逝去的记载。于是我想哪怕多知道一些她的出生及家庭情况也好,便按名簿上记载的地址给她的籍贯地有关部门写了信,请他们给我寄来了一份她的户籍誊本。结果发现,她的户籍中并没有死亡的记载。
面对一份写着昭和三十九年死亡的资料和一份显示着她依然健在的资料,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过仔细想来,日本户籍和警察业的发达在世界上都是早有定评的,人都死了,已不存在任何利害关系的死亡报告除极特殊的情况外是不会不发的。如此说来,与旧传道女子学校的毕业生名簿相比,想必是户籍一方更可信吧——
正在我这么苦思苦想时,我从以前曾在妇女矫风会跟芙美一起工作过的一位老妇人那里听到了这样一件事——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有一天她在新大阪饭店偶然遇见了正在那里当女领班的芙美。畅叙离衷后刚要说到彼此的过去,芙美就恳求她千万别对饭店的人谈起她的新加坡经历,她答应了芙美的请求,几乎没提过去就跟她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