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
“啊,对!救救我吧!我求求你!”若赛特说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别害怕,你决不会出任何麻烦的。”他轻轻地说。
“你真好!”若赛特说。她紧贴着他,把嘴巴凑了过去。他扭开了脸。
“我让你讨厌?”她低声哀叹,那声音显得多么悲切,亨利不禁感到羞愧:羞愧自己处于强者一方。站在弱女子正对面的这个男子汉,有钱,有名气,有文化,特别是有道德!尽管这段时间以来道德观念已经有点儿淡薄,但仍然能发人深思,他有时也主动受其约束。他亲了亲那只沾满泪水的发咸的嘴巴。
“是我讨厌我自己。”
“你自己?”
她朝他抬起两只困惑不解的眸子,他顿起怜悯之心,又亲了她。别人送过她怎样的防卫武器?教过她怎样的道德准则?给过她怎样的希望?她吃过母亲的耳光,受过男人的强暴,徒有一副让她受尽屈辱的美貌,如今又在她心灵上增添了令人震惊的痛苦。
“我不该冲你发火,一来就应该对你和和气气的。”他说。
她焦灼不安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怨恨我,真的吗?”
“我不怨恨你。我一定帮你摆脱。”
“你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头倚偎在亨利的肩上。他摩挲着她的头发。作一次伪证,他对这一念头感到恐惧。可这又怎么了?只立个伪誓又不会伤害任何人。要他去搭救梅尔西埃的脑袋,他实在不情愿,可天底下有多少人本该掉脑袋却都活得好好的!若他拒绝,若赛特一定会自寻短见;要不,无论怎样,她的这一辈子都算完了。不,他不能犹犹豫豫;一方事关若赛特,而另一方则只是良心的不安。他手指拧着一绺头发。反正良心的安宁于人又没有什么好处。他早已想过,人要错干脆就错到底。这次给他提供了一次蔑视他妈的道德的机会,这次机会不能错过。他抽回手,抚摸着她的脸蛋。扮演狂人角色他确实不合适。之所以要去作伪证,那是因为他别无选择,没有旁的原因。“我怎么会落到这一步?”他既觉得这十分符合逻辑,又绝对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有感到像现在这般悲伤。
亨利没有给迪布勒伊写信,也没有与朗贝尔倾心交谈。只要是朋友,那就意味着有事要先打招呼。可要办成他这次须办的事情,他必须单枪匹马。如今决心已下,他不能反悔。他也不再感到害怕。显而易见,他冒的是一次巨大的风险,很可能要进行多次对证,万一证明他作的是伪证,那将是一件多么轰动的丑闻!若戴高乐派或共产党一派再添油加醋,岂不成了多味的佐料。对这次行动的严重后果他并不抱有幻想,对个人的前途,他根本就不在乎。他跟特吕弗律师共同编造了梅尔西埃的所谓履历。跨进预审法官办公室的那一天,他心里只不过稍有点儿乱。这间办公室与成千上万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差别,显得比演戏的布景更加不真实。法官与书记官只不过是一场抽象的悲剧的演员而已,他们在扮演各自的角色,亨利也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在这里,真理一词毫无意义。
“显然,一个双重间谍不得不向敌方有所表示。”他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对此,你们跟我一样都清楚。梅尔西埃要不连累自己就无法给我们以帮助,可他提供给德国人的情报都是经我们共同商定的。有关活动网的真正活动从来就没有丝毫的泄露。如果说我今天还能在这里,许多战友能幸免于难,《希望报》能在地下传播,那都多亏了他。”
他说话时带着充分的热情,自感到是令人信服的。梅尔西埃脸上挂着微笑,印证了他的这一番话。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小伙子,约莫三十来岁,神态纯朴,那张脸长得也比较惹人喜欢。“然而,”亨利暗自思忖,“也许就是他出卖了波番尔或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