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三)
或者像我去年说的‘一切皆恶’那种话,那肯定是因为心里在悄悄地梦想绝对的善。”他盯着亨利的眼睛说道:“人们意识不到这一点,但非得目空一切到了怪诞的地步,才会把自己的梦想放到高于一切的位置。若人实实在在的,那就会明白一方是现实,另一方则是虚无。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爱虚胜于实。”他添了一句。
亨利朝安娜侧过身子,她正在默默地喝着第二杯马提尼酒,亨利问她:
“您的看法如何?”
“就我个人而言,我一直难以把恶视作善,哪怕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罪过。”她答道,“可这是因为我信奉上帝时间太长了的缘故。我想罗贝尔言之有理。”
“也许。”亨利道。
“我是在了解事实情况下才这么说的。”迪布勒伊说道,“我也一样,过去曾试图把自己心绪的恶劣看作是对尘世的愤慨。”
亨利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迪布勒伊不正是在用理论为自己的性情辩解吗?“可要是这样去想的话,那我不是也因为心里不快才试图贬低他对我所说的一切吗?”他暗自思忖。他决定对迪布勒伊表示信任,至少等到谈话结束再说。
“可您对事物的看法,我觉得还是悲观了点儿。”亨利说。
“这里也是一样。所谓的悲观是与我过去的幻想相比较而言。”迪布勒伊说道。“那时的幻想太诱人了,历史可不诱人。可又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历史,因此必须寻求经历历史的最佳方式。依我之见,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节制。”
亨利还想再向他提出其他的问题,可听到客厅里响起了脚步声。纳迪娜推门而入:
“你们好,这一伙酒鬼!”她快活地说,“你们可以为我的健康干一杯,我值得你们为我祝酒!”她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看了看我们:“猜一猜我做了什么事?”
“到底什么事?”亨利问道。
“我去了巴黎,为你们报了仇雪了耻:我打了朗贝尔耳光。”
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在哪儿碰到他的?事情的前后经过是怎么发生的?”亨利问道。
“呃,我去了《希望报》。”纳迪娜自豪地说,“我闯进了编辑室,他们全都在,有萨玛泽尔、伏朗热、朗贝尔和许多新进去的人,一个个脸色难看极了,那场面看了可真叫人发笑!”纳迪娜咯咯笑了起来:“朗贝尔直发愣,结结巴巴地说了点什么,可我不容他解释。我对他说:‘我对你负有旧债,我很高兴你给我提供了向你还债的机会。’说罢我便挥手朝他脸上-了过去。”
“他怎么样了?”亨利问道。
“唉!他做得很体面,”纳迪娜回答道,“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气派,我急忙走了。”
“他没有说我的事情可以我自己去干?若我是他,我肯定会这么说的。”亨利说道。他不愿意臭骂纳迪娜,可他心里十分恼怒。
“我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纳迪娜说道。她带着几分挑衅的神态扫了大家一眼:“怎么了?你们都不对我表示祝贺?”
“不。”迪布勒伊说,“我并不觉得你做的事有多灵。”
“可我觉得这很灵。”纳迪娜说,“我从那儿出来后见到了樊尚,他说我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她以报复的口吻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想要做广告,那你这一手算成功了。”迪布勒伊说道,“各家报刊马上就会大肆宣扬。”
“我才不在乎什么报纸呢。”纳迪娜说。
“看你不在乎做出的事情。”
他们充满敌意地瞪着对方。
“要是您高兴别人往您身上拉屎撒尿,那您活该。”纳迪娜气愤地说,“我可不乐意。”她朝亨利转去身子:“这一切全都是你的错。”她劈头说道,“你为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