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
以后日子一长,我就后悔不该答应你,一直想找个体面的办法把这事了结。不过由于我做不到,我就变得什么习俗都不放眼里,更不往心里去。后来你知道丑闻传开了,我就让进修学校开除了。当初你那么费心费力,又费了时间才把我弄进去。那件事叫我怕死了,当时看来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婚约保留下去。当然,我,尤其是我,根本不必管人家说三道四,可我是个胆小鬼——有那么多女人是胆小鬼——我什么不在乎陈规陋习云云那套空话全九霄云外去啦。要是当初没裹进那件事里头,我就一刀两断也倒好,虽说伤了你感情,反倒比后来跟你结了婚,我一辈子伤你感情,要好得多……你这人真是度量大,对那些谣言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我这会儿得老老实实跟你说,当时我也考虑过那件事的可能情形,还追问过你的表亲。”
“哎呀。”她说,惊讶中有痛苦。
“我对你没怀疑!”
“可是你追问过啦!”
“他说的,我信。”
她眼泪涌上来了。“他可不会追问呀!”她说,“不过你没回答我。你让不让我走?我知道我这么问岂有此理——”
“就是岂有此理。”
“可我一定要问!关于家庭的法律该按禀性制定,禀性应该分类。人们性格上各具特点,有些人因为那些条条杠杠称心如意,另外一些人就遭了殃。……你让不让我走?”
“但是咱们是结了婚的——”
她发作起来:“要是你明知道你根本没什么罪过,可是那些法律和诏令把你弄得那么惨,什么法律和诏令,你还管它三七二十一吗?”
“不过你不喜欢我,你就是有罪过!”
“我可是喜欢你啊!不过我那时候没仔细想过,男人跟女人一块儿过,喜欢之外还有那么多事啊。可是万一有了我那样的感受,那就别管什么环境,也别管合法不合法,也成了通奸啦。哪——我说过啦!……你让不让我走,里查?”
“苏珊娜,你这么胡搅蛮缠,叫我太伤心啦!”
“咱们怎么就不能彼此放开手呢?咱们能订婚约,也一定可以取消它嘛——解铃还得要系铃人——当然这样未必跟法律合得上,可是合乎道德,尤其是还没像生儿育女那样子的新玩意儿要顾着。以后咱们还可以做朋友,见了面,谁也不觉着痛苦。再过几年,咱们就死了,那时候谁还管你当初把我从禁锢中放出过一会儿。我敢说你认为我瞎胡闹,神经出了毛病,想入非非什么的。啊——要是我生下来没害人,干吗我生下来就该受这份罪?”
“但是你生下来就害了我——害了我!再说你宣过誓你爱我!”
“不错,是这么回事!我这会儿就错在这儿。我老是错个没完!宣了誓,就把你捆住,非爱下去不可,这就跟宣了誓老得信一种信经一样,就跟稀里糊涂宣了誓老吃那样饭、老喝那样酒一样。”
“你这意思难道是说,离开我,一个人独立生活?”
“嗯,要是你一定要我这样,我从命。不过我的意思跟裘德一块儿过。”
“成他的老婆。”
“那得看我怎么定。”
费乐生痛苦得身子直抽。
苏接着说:“不论男的,还是女的,‘如果让世界或者他自己所属的那份世界,替他选定什么样生活计划,那么他不过像个类人猿依样画葫芦而已,谈不上还需要其他本事。’这是密尔①说的。我一直把这些话奉为圭桌。你怎么就不能按这些话行事?我就是按他的话行事,永远按他的话行事。”
①亚历山大-冯-洪堡(1796-1859),德国探险家和科学家,著有《新大陆赤道区旅行记》和《宇宙》。
“我管它什么密尔不密尔!”他呻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