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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治灾之要 纲在河渠
竟,一个奋发有为的初政新君,将自己仅有的一次重大错失明确记入青史,又明明白白定为“国耻”,这,即或是三皇五帝的圣贤君道,也是难以做到的。可是,天下人会如此想么?后世会如此想么?天下反秦者大有人在,秦国反新君者大有人在,安知此举不会被别有用心者作为中伤之辞?不会使后世对秦国对秦王生出误解与诟病?可是,这种种一闪念,与秦王嬴政的知耻而后勇的作为相比,又显得渺小苍白,以至于当场无法启齿。

    大厅一阵默然。嬴政似乎完全明白三位大臣的心思,撇开王书国史不说,先自轻松转开话题,一边殷殷招呼李斯饮酒吃喝,一边叩着书案:“先生已经回来,万幸也!还得烦劳先生说说,如何收拾这个被嬴政踢踏得没了头绪的烂摊子?”年青秦王的诙谐,使王绾李斯也轻松了起来。李斯大饮一爵,一拱手侃侃开说:“秦王明断。目下秦国,确实头绪繁多:河东有大战,关内有大旱,官署不整顺,民心不安稳,新人未大起,元老不给劲。总起来说,便是一个‘乱’字。理乱之要,在于根本。目下秦国之根本,在于水旱二字。水旱不解,国无宁日,水旱但解,万事可为!”

    “先生是说,先上泾水河渠?”王绾一皱眉头。

    “生民万物,命在水旱。治灾之要,纲在河渠。”

    嬴政当即决断:“好!先决天时,再说人事。”

    “重上泾水河渠,臣请起用郑国。”李斯立即切入了正题。

    嬴政恍然拍案:“呀!郑国还在云阳国狱……长史,下书放人!”

    王绾一拱手:“是。臣即刻拟书。”

    “不用了。”嬴政已经霍然起身,“先生可愿同赴云阳?”

    李斯欣然离座:“王有此心,臣求之不得!”

    君臣两人车马兼程,赶到云阳国狱,天色已经暮黑了。

    嬴政一见老狱令,开口便问郑国如何?老狱令禀报说,郑国不吃不喝只等死,撑不了三五日了。李斯连忙问,人还清醒么?能说话么?老狱令说,秦法有定,未决罪犯不能自裁,狱卒给他强灌过几次汤水饭,人还是清醒的。嬴政二话不说,一挥手下令带路。老狱令立即吩咐两名狱吏打起火把,领道来到一间最角落的石窟。

    冰冷的石板地上铺着一张破烂的草席,一个须发雪白的枯瘦老人面墙蜷卧着,没有丝毫声息。要不是身边那支黝黑的探水铁尺,李斯当真不敢断定这是郑国。见秦王目光询问,李斯凑近,低声说了四个字,一夜白发!李斯记得很清楚,年青的秦王猛然打了个寒颤。

    “老哥哥,李斯看你来了,醒醒!”

    “李斯?你也入狱了?”郑国终于咝咝喘息着开口了。

    “老哥哥,来,坐起来说话。”李斯小心翼翼地扶起了郑国。

    “李斯入狱,秦国完了,完了!”郑国连连摇头长叹。

    “哪里话?老哥哥看,秦王来了!”

    郑国木然抬头:“你是,新秦王?”

    年青的秦王深深一躬:“嬴政错令,先生受苦了。”

    郑国端详一眼又摇头一叹:“可惜人物也。”

    “嬴政有失,先生教我。”

    “你没错。老夫确是韩国间人。”郑国冷冰冰点着铁尺,“可老夫依然要说,你这个嬴政的襟怀,比那个吕不韦差之远矣!当年,老夫见秦国无法聚集民力,疲秦之计无处着力,几次要离开秦国,都是吕不韦软硬兼施,死死留住了老夫。直到罢相离秦,吕不韦还给老夫带来一句话:好自为之,罪亦可功。哼!老夫早已看穿,给秦国效力者,没人善终。吕不韦不是第一个,老夫也不是第二个。说!要老夫如何个死法?”

    李斯见郑国全然一副将死口吻,将吕不韦与年青的秦王一锅煮,心知秦王必然难堪,诸多关节又一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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