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白氏老族长搬动了大靠山
的不满,不在寻常农家的这些琐碎担忧,而在他们的特殊地位将在新田制中失去。
郿县的孟西白三族,都是自由民,向来被秦国公室当作“国人”对待,其地位本来就与依附隶农不可同日而语,甚至与普通的自由民也有很大的不同。白族的最特殊之处在于,在孟西白三族中,惟有白族是太子封地!太子封地,是秦国在春秋时期的传统做法——太子一旦明确,无论其年长年幼,都有一块储君封地。这种封地与权臣豪族的领地不同,一则,农家庶民不改变原来的自由民身份或隶农身份(豪族领地的农人一律是依附隶农),譬如白氏家族被确定为太子封地,但依然是显赫的自由民;二则,太子对封地民众只有象征性的治权。也就是说,既不象豪族领地那样的完全治权,也不象寻常土地那样完全归郡县官府治理。太子府向郿县封地派出的常住官吏只有一个,而且不管民治,只管督导农耕和收缴赋税。三则,太子封地享有许多农人不可企及的特权。最简单的一点,若逢天旱,百里渠的渠水便要首先保证太子封地的农田浇灌。如果县令执行不力,或有与封地抢水之类的事端发生,封地的常住官吏就会立即上报太子府,给予严厉惩治。夏天抢水与戎狄移民械斗时,白龙其所以比较冷静迟缓,也是因为白氏家族从来没有感受到缺水对他们的威胁。
如今,卫鞅的新法令非但要废除井田,而且要取消公室贵族的封地——新法令规定,公室贵族必须对国家有大功方能封爵封地,不能仅凭贵族身份享有封地。这样一来,太子的封地自然要被取消,白氏家族作为太子封地所享有的特权也将随之烟消云散。白龙心里很别扭,觉得这新法令处处透着一股斜乎劲儿,硬是和体面人家过不去!眼看着白氏家业和老祖先创下的家族荣誉要在新法令中沉沦下去,自己也要成为白氏家族最没出息的一代族长,窝火得吃不下睡不着,几天不说一句话。
八月头上,老白龙准备了一份特殊的乡礼,带着族中一个识得字的先生,赶到了栎阳。
“老族长,到栎阳见谁呀?”将到栎阳,细长胡须的先生小心翼翼的问。
“多嘴。到时候自然知道。”
进得栎阳,天色傍黑。白龙走马向国府偏门径直而来。细胡须先生惊讶得合不拢嘴,看来,老族长要走“天路”了!
“老族长,”细胡须先生压低声音道:“是否先见见当家的白将军?”
白龙默默的摇摇头,下马拴马,走到门前对守门军吏拱手道:“郿县白龙,求见太子,相烦将军通禀。”军吏笑笑,“太子封地的白族长啊,请稍待。”便匆匆进门去了。细胡须先生没想到老族长如此体面,简直和栎阳朝臣一般,又一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顷刻之间,军吏出来拱手道:“白族长请。”白龙一拱手,大步进门,细胡须先生背着青布包袱也匆匆跟了进来。
太子府很小,只是栎阳国府的一个三进四开间的偏院。太子正在第二进的书房里听太子傅公孙贾讲解《尚书》。军吏禀报白龙求见,太子皱皱眉头,“带他去见总管吧,公孙师正在讲书呢。”公孙贾却笑道:“既是封地族长,太子还是见见吧,讲书无甚耽搁。”太子便道:“既然如此,让他进来吧。公孙师无须回避,也帮我听听。”公孙贾拱手笑道:“臣遵命就是。”
白龙是第二次见这位太子了。第一次是五年前初封地时的“赐封”晋见,那时太子才六岁。白龙只知道太子叫嬴驷,是新任国君的唯一的儿子。但就是那短短的一次礼仪性的晋见,白龙已经对太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白龙的第一感觉是太子不象个年仅六岁的孩童,他举止得体,说话清楚,竟然还问了白氏家族的人口、地亩和收成年景。白龙事后感慨万端,直说:“龙种就是龙种!”就因了这特殊的好感,白龙在每年两次上缴五谷赋税时,都要给太子特备一份少年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