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拉姆斯菲尔德的鞋
摩顿森将在那里为高级军官们做报告。他不禁担心,身在五角大楼、远离实际战场的感受,会如何影响这些人的决策。如果他所看到的一切——被无辜炸死的马铃薯小贩的孩子,上课时黑板被吹跑的女孩儿们,被集束炸弹和地雷炸伤、在喀布尔街上一瘸一拐的民众们——都只不过是电脑屏幕上的数字,他对这场战争是否会有不同的态度?在半满的小型会议室里,摩顿森站在穿着制服和西装的官员们面前,毫无保留地说:“我觉得不管我说什么其实都没用,我没办法改变布什政府的战争方式,所以我决定豁出去了。”
“我支持我们在阿富汗的战争。”自我介绍之后,他说,“因为我相信,当我们说要帮助阿富汗重建的时候,我们是认真的。军事胜利只是赢得这场战争的第一阶段,而我担心我们并不愿意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接着,摩顿森说明了当地传统部落战争的习俗:双方会在开战前协商,讨论彼此能够承受的伤亡人员数,因为胜利方要负责照顾战败方的孤儿寡妇。
“在那里,他们早就习惯了死亡和暴力。但如果你告诉他们,‘你的父亲死了我很难过,你的父亲是为了阿富汗的自由成为烈士’,然后给他们一些抚恤金,让他们家人的牺牲成为光荣的事,我想那些人至今都还会支持我们。但最糟糕的事,恰巧也是我们正在做的事,就是忽视无辜的受害者,用一句‘附带损害’就交代过去了,甚至都不肯清点死亡人数。当我们忽视受害者的时候,就否认了他们存在的事实,这对伊斯兰世界的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为此,我们永远不会被原谅。”
一个小时后,摩顿森再度警告说,极端主义的宗教学校已成为培训“圣战”士兵的温床。他用自己在喀布尔街头曾出现的一个想法作结。
“我不是军事专家,”摩顿森说,“我提出的数字也可能不太准确。但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对阿富汗发射了一百四十四枚战斧式巡航导弹。一枚导弹的成本加上激光制导的费用,我想大概是八十四万美元左右。用同样的钱,我们可以盖几十所学校,让一整代人接受教育。各位觉得哪一种方式会让我们变得安全?”
在摩顿森演说之后,一位身着剪裁合身的西服,打扮得像民间人士的男子上前打招呼,但他的军方背景没逃得过摩顿森的眼睛。
“你可以画一张地图,指出极端主义宗教学校的位置吗?”男子问。
“除非我不想活了。”摩顿森回答。
“你可以在每一间极端主义宗教学校旁边盖一所学校吗?”
“像星巴克的策略一样,让‘圣战学校’的生意做不下去?”
“我是说真格的。我们可以提供经费,两百二十万美元如何?你可以用这些钱盖多少所学校?”男子问。
“大概一百所左右。”摩顿森回答。
“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那里的人会发现我的钱从哪里来的,然后我的学校就完蛋了。”
“没问题,我们可以把这些钱伪装成一位香港生意人的捐款。”男子翻着一本列有各种军方拨款记录的笔记本,上头有些摩顿森看不懂的外国名字,还有写在最下面的总数:一千五百万、四千七百万、两千七百万。
“你考虑一下,然后打电话给我。”男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些东西后,递给了摩顿森一张名片。
摩顿森的确考虑了,几乎整个2002年他都在考虑。他在想一百所学校能够产生多大的效果,接受军方经费又可能导致什么后果。
“我之所以能在伊斯兰教地区有些信誉,就是因为我和政府没有关系。”摩顿森说,“尤其是和军方没有关系。”他最终拒绝了这项提案。
那一年他所有的听众都很踊跃,中亚协会的银行存款明显增加,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