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内脏搬完后,我去找奥古斯特。他在伙房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到推车上,都是他说服伙夫舍弃不要带走的东西。
“都差不多了。要不要搬水上车?”我说。
“把水桶里的东西倒出来装水。他们把水车拉回火车了,可是那撑不了三天。我们中途一定得停下来。艾蓝大叔或许是老怪物,但他可不是笨蛋。他不会拿动物冒险的。没有动物,就没有马戏团。所有的肉都搬回去了吗?”
“车上能塞的地方都塞满了。”
“肉是第一优先。倘若你得丢掉干草来腾出位子,那就丢掉干草。大猫比吃草的牲口值钱多了。”
“车上已经没地方塞东西了。除非金科和我去睡别的地方,不然就没位子放东西了。”
奥古斯特停下来,手指敲着撅起的唇,半晌才开口说:“不行。玛莲娜绝对不会允许她的马跟肉放在一起。”
看样子我的斤两还不如大猫,不过起码我晓得自己的地位了。
马儿水桶底部的水浑浑浊浊,而且还飘着燕麦。不过水就是水,所以我把桶子拿到外面,脱掉衬衫,就着桶子冲洗手臂、头、胸膛。
“咦,身上有点不清爽呀,医生?”奥古斯特说。
我正趴在桶子上,头发在滴水。我把双眼抹干,站起来,“抱歉,我没看到别的水可以用,再说,那个水我本来就要倒掉了。”
“不,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不能指望我们的兽医过着工人的生活,对吧?这样吧,雅各,现在要帮你张罗用水是来不及了,不过等我们到乔利埃特,我会吩咐下去,让你每天领到一份清水。艺人和领班每天两桶水,想要更多的话,就得给运水人一点好处。”他用拇指搓搓其他指头,“我也会帮你跟星期一窃衣贼安排一下,帮你弄新衣服。”
“星期一窃衣贼?”
“不然你妈妈都星期几洗衣服,雅各?”
我瞪着他,“你该不会是指――”
“反正衣服就晾在那里,不拿白不拿。”
“可是――”
“你别管了,雅各。不想知道答案就不要问问题。你别用那个鼻涕水了,跟我来。”
他带我往回穿过场子,朝仅存的三顶帐篷走过去。其中一顶帐篷内有几百桶水,在一个个水槽前和架子前排成两列,水桶旁边都漆上了姓名或缩写。衣服褪去或多或少的男人们正在洗澡、刮胡子。
“喏。”他指指一双桶子,“用这两桶。”
“那华特怎么办?”我问,那是桶子上的名字。
“噢,我了解华特的为人,他会谅解的。你有刮胡刀吗?”
“没有。”
“那用我的吧。”他指指帐篷另一端,“在尽头那边,上面有写我的名字。不过你得快点,依我看,我们大概再有半个钟头就要上路了。”
“谢谢。”我说。
“别客气。我会拿一件衬衫到表演马车厢给你。”
当我回到表演马车厢,银星贴着最里面的厢壁,干草堆到它膝盖的高度。它两眼无神,心跳狂奔。
其他马匹仍在外面,我首次好好打量表演马车厢。每牵进一匹马,便可以放下一片隔板,形成一间马房,总共可以隔成十六间。若非车厢内有一间不知道羊都上哪儿去了的羊舍,那么车厢可以载运三十二匹马。
金科便床的床尾平放一件白衬衫。我脱掉身上的衬衫,扔到角落鞍褥上。我将干净衬衫举到鼻子前,感恩地嗅着肥皂味道,这才穿上身。
正在扣扣子的时候,我瞥见金科的书。书本摆在煤油灯旁边的木箱上面。我把衬衫下摆塞进裤子,坐在床上,伸手去拿最上面的一本书。
是莎士比亚全集,再下面是华兹华斯的诗集、《圣经》、王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