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落几个。一家又一家的人到了,每一家簇拥一个衰微的老古人,用高分贝问好。强健的躯体俯身拥抱虚弱的躯体,亲吻他们的面颊。轮椅的刹车解除了,老人家门一个又一个由亲族拥着出了玻璃门。
艾菲的家人来了,他们做出很高兴见到她的模样。她凝视着他们的面孔,瞪大了眼,张大了口,茫惑不已,不过还是很开心。
这会儿大厅里只剩六个人了,我们狐疑地互相打量。每回玻璃门滑开,我们便一起转头去看,然后其中一个人便面色一亮。就这样,他们一个个走了,只剩我一个。
我撇墙上时钟一眼。两点四十二分。去死啦!他们不赶快来,我就要错开开场大秀了。我在轮椅上动来动去,觉得既暴躁又苍老。要命,我确实是暴躁又苍老啊。可是等他们到的时候,我一定得尽量压下火气,赶他们快快带我去马戏团,让他们明白没有时间打哈哈,什么升官、度假的话题可以等看完马戏团再说。
萝丝玛莉从走廊探出头来,朝两边看了看,确认大厅里只剩我一个人。她走到护理站后面,将病历板放到柜台,出来走在我身边。
“你家人还是没个影子呀,扬科夫斯基先生?”
“是啊!他们再不来,来了也没意思了。好位子肯定都被占光光了,我要错过主秀啦。”我大叫,撇过头去看时钟,心情郁闷,烦躁不堪。“他们怎么还没来嘛?平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来了。”
萝丝玛莉看看手表。金色表面,弹性表带,看来仿佛在拧她的肉似的。我手表一向挂得松松的,打从我拥有第一只手表就是这样了。
“你知道今天轮到谁来吗?”她问。
“不知道。我一向就不知道的,反正只要他们按时来,来的是谁也无所谓。”
“嗯,我看看能不能帮你问出来。”
她起身,走到护理站柜台后面。
我注视玻璃门外人行道上的每一个行人,搜寻我熟识的面孔。但他们都行色匆匆,面孔模糊,无人例外。我看看萝丝玛莉。她正站在桌子后面打电话。她撇我一眼,挂断电话,又拨了另一通。
时钟标示着两点五十三分,只剩七分钟就要开场了。我血压飙升,整个身子就跟头顶上的日光灯一样嗡嗡作响。
我完全打消了不发脾气的念头。不管谁来接我,我都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心情,我说到做到。等他们来,这里所有的老怪物、大笨蛋全都看过马戏团的完整表演,包括主秀,这公平吗?若说这里有谁最应该去看马戏团,那就是我了。噢,等我见到家人,就要他们好看。如果来的是我的儿女,我就当场好好训斥他们,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呢,那我就等——
“很抱歉哪,扬科夫斯基先生。”
“啊?”我快快抬眼。萝丝玛莉回来了,坐在我旁边的座位。我慌乱得没察觉她回来了。
“他们压根忘掉这回轮到谁来了。”
“这样啊,那他们决定该由谁来?他们还有多久才会到?”
萝丝玛莉迟疑着,抿着唇,双手握住我的手。她挂着即将说出坏消息的表情,我等的肾上腺素都上升了。“他们来不了了。今天是轮到你赛门过来。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才记起来,可是他已经有别的事了。其他人的号码都没人接。”
“别的事?”我沉声说。
“是的,先生。”
“你跟他说马戏团的事了吗?”
“说啦,他说他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他真的没办法脱身过来。”
我皱起脸,登时哭得像个小孩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真的很抱歉,扬科夫斯基先生。我知道你有多在乎这件事。如果我不是要值十二小时的班,我就带你去了。”
我用手捂住脸,试图遮掩老泪。几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