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的单人公寓只有几个街区远。每隔一天,早上把孩子们送到学校后,伊莎贝尔都会过来看看帕丽。她会给帕丽带一条长棍面包,一些新鲜的水果。帕丽现在还没到坐轮椅的分上,不过她知道自己早晚有这一天。虽然因为疾病,不得不在去年办理了提前退休,她却完全能自己去市场采购,也能坚持每天散步。问题是手,这双丑陋的,扭曲的手,几乎让她什么也干不了。赶上坏天气,感觉就像指头里塞着碎水晶,在关节周围嘎嘎作响。不管什么时间出门,帕丽都要戴上手套,给手保暖,可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觉得这双手丢人现眼,疙疙瘩瘩的关节,不堪入目的手指,医生说这叫鹅颈畸形,永久性的小指曲屈。
唉,虚荣啊。她对科莱特说。
这天早晨,伊莎贝尔给她带了些无花果,几块香皂,一条牙膏,还有一个特百惠保鲜盒,里面装着栗子汤。阿尔贝在餐馆里做副厨,正在考虑向老板提建议,把他这道栗子汤加进菜单。伊莎贝尔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一边告诉帕丽,她的新合同已经到手。她现在给电视节目写配乐,希望很快能有一天为电影作曲。她说自己就要开始给一部迷你剧集配乐了,眼下这部戏正在马德里拍着呢。
“你去吗?”帕丽问,“去马德里?”
“不。预算太少了。他们出不起我的路费。”
“真可惜。不然你就能和阿兰一起住了。”
“嗨,你想什么呢,妈芒?可怜的阿兰。他自己都没地方伸脚。”
阿兰在做理财顾问,和他妻子安娜,还有四个孩子一起,住在马德里一套很小的公寓里。他定期通过电子邮件,给帕丽发来孩子们的照片和短视频。
帕丽问伊莎贝尔有没有蒂埃里的消息,伊莎贝尔说没有。蒂埃里去了非洲,在乍得东部的一座达尔富尔难民营工作。帕丽知道此事,是因为蒂埃里断断续续地和伊莎贝尔有联系。他只和伊莎贝尔联系。帕丽因此对儿子的生活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比如,他在越南待过一段时间。又比如,他曾经跟一个越南女人结过婚,时间很短,当时他才二十岁。
伊莎贝尔灌好水壶,开始烧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
“今天早晨不行,伊莎贝尔。真的,我得请你走了。”
伊莎贝尔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帕丽暗骂自己话不中听。伊莎贝尔一向比较敏感。
“我是想说,我在等一个电话,不想让人听到。”
“电话?谁的?”
“过后再告诉你。”帕丽说。
伊莎贝尔抱起胳膊,龇牙一笑。“你找到情人了,妈芒?”
“情人。你没长眼吗?瞧我现在这德性。”
“没什么不好的嘛。”
“你得走了。过后跟你说,我保证。”
“成,成。”伊莎贝尔把包往身后一甩,抓起外套和钥匙。“可我得告诉你,我有权知道。”
上午九点半,电话响了。打电话的人名叫马科斯·瓦尔瓦里斯。此前,他通过帕丽的Facebook账号,与她取得了联络,留言是用英语写的,内容如下:您是诗人妮拉·瓦赫达提的女儿吗?如果是,我非常想和您谈谈。有些事情您一定感兴趣。帕丽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发现他是个整形外科医生,为喀布尔的一家非营利性组织工作。现在,在电话里,他用波斯语向她问了好,接着继续讲波斯语,帕丽不得不打断他。
“瓦尔瓦里斯先生,对不起,我们可不可以讲英语?”
“噢,当然可以。抱歉抱歉。我以为……可是,没错,这么说就对了,您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对不对?”
“是的,一点也不错。”
“我是在这儿自学的波斯语,马马虎虎还能应付。我一直住在这儿,从2002年开始,塔利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