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佛罗里达州当服务员(3)
只有疲累到死一途。好几年前在洛杉矶一个卡车休息站,一名仁慈的厨师曾教导我怎么当服务生,他时常说:永远别做无谓的事;若你不需要快走,就慢慢走;若你不需要走,就站着。可是在杰瑞餐厅里,连分辨事情是必要或不必要、紧急或不紧急都太花力气了。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每一次上班视为空前绝后的紧急状况:外头有50个饥饿的人凌乱地倒在战场上,你还等什么?出去把他们喂饱!忘了明天这种情况还会再度上演,忘了你今晚开车回家时必须清醒到能避开酒醉驾驶的人,你就是燃烧、燃烧、再燃烧!理想中,到了某一个程度,你就会进入服务生们称为“跟着节奏”,而心理学家称为“神游状态”的境界,一切指示会从感觉器官直达肌肉,跳过大脑皮层,然后你就进入一种有如坐禅般的空灵状态。我现在轮的班是下午2:00到晚上10:00,一名早班的男服务生跟我说他曾经三连霸过,也就是一次轮三班,做到时针整整转两圈。那天下班后他就去喝酒,结果遇到一个女孩。
也许他不该跟我说这个,不过他们就当场在那里做爱,而那感觉还真美妙。
但神经肌肉系统还有另一项能力,就是感觉到痛。我开始像吞维他命c一样猛吞药店买来的止痛药,每一次上班之前要吞4颗:我上背部一处因长期受压所导致的肌肉旧伤严重复发,这都是拜端托盘所赐。若是以前的我,这种程度的疼痛能让我有理由放假一天,在家冰敷和伸展肌肉。如今,我以萘普生钠(aleve)止痛药的广告来安慰自己。广告中一个长得很帅的蓝领阶级男子问:“如果你工作4小时后就不行了,老板会怎么说?”另一个背上扛着一根金属梁柱、长得没那么帅的蓝领阶级男子回答道:“他会炒我鱿鱼,就这么简单。”但幸运的是,这则广告告诉我们,身为劳工,我们可以在止痛药上展现我们的权力,就像老板在我们身上展现他们的权力一样。如果泰诺(tylenol)止痛药不想发挥超过4小时的药效,你只要炒它鱿鱼,然后换成萘普生钠就好了。
确实,我偶尔会脱离一下这边的生活,回家去收发电子邮件,跟丈夫见面(但我吃每样东西都会小心地“付费”,晚餐我会付5美元,把钱投进一个罐子里),跟朋友去看《楚门的世界》,并容许他们替我付票钱。此外在工作的时候,我还会由于太想念印在书上的字,以致于着魔般地重读好几遍只有6页的菜单。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干嘛。但随着时间过去,我以往的生活开始显得异常陌生。那些写给真正的我的电子邮件、电话留言,好像来自一群遥远的人,他们手上有太多时间,想关心我这宛如存在于异国的生活。我以前常在里面逛来逛去找寻商品的邻近超市,如今看起来就像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曼哈顿雅痞风大百货公司。某天早上,我在自己真正的家里坐下来,写支票支付过去生活中的开支,才发现我竟然在身体科学健身中心(clubbodytech)健身房、亚马逊网站这类地方花了两到三位数的金额,顿时眼睛一花。
比起炉边餐厅,杰瑞餐厅的管理阶层一般说来较为沉稳与专业,除了两个人以外。其中一个是乔伊,她是个圆胖、皮肤晒得黝黑的30岁出头女子。她有一次大发慈悲,花费自己几分钟的时间指示我怎样用单手端托盘。但她的心情极度阴晴不定,这一班跟下一班截然不同,甚至同一班的时候也会有大转变,总是弄得人心惊胆战。另外一个人是碧洁,又名臭婆娘碧洁。她的工作就是站在厨房柜台旁边大吼:“妮塔,你的餐出了,还不快端走?”或者说:“芭芭拉,你没看见又有一桌客人了?你差不多一点好不好?”在她的诸多恶行中,最令人憎恶的是把轻按就可以喷的鲜奶油喷罐,换成必须用两只手才挤得动的大型塑胶挤袋。她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听说她看到(或以为自己看到)有员工试图去吸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