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记 穷通道士:买牛记
前头羌江钓徒摆了一个立员节牌坊和沉河的龙门阵,接着现耕斋主又给我们摆了一个《观花记大家对砚耕斋主摆这么短一个龙门阵表示不满意,野狐禅师又自告奋勇帮助池补摆了一个龙门阵《生儿记》。这三个龙门阵都是乡坝头的事。可见不是只有你们城里人才有见所未见闻跅未闻千奇百怪的龙门阵的。乡坝头的奇闻怪事,并不比城里头少,就凭《沉河记》《观花记》和《生儿记》三个龙门阵来说,乡项头的事,比城里头的事更惨。有人说,我们这个时代就是产生悲剧的时代,我们这个国家就是产生悲剧的国家,我们这些人物就是那些悲剧里的人物,我觉得很有几分道理。就我说,几十年来,实在没有看到和听到过几件叫人欢喜的事。所以我在下面也只能给大家摆一件惨事―。我是乡坝佬,自然摆的是乡坝头的事。一童科员,现在是我们冷板凳会的穷通道士,开始摆他的乡坝头的龙门阵,我的家是在童家沟聚族而居的童家大院子里。这个院子里的人家大半都姓童,从大堂屋里共同馨香祝告的神主牌看来,都发源于一个老祖宗。可是这一个老袓宗的玄孙曾孙们的光景就大不相同了。有的人家,比如我们的人房童子林家,就占在正房的龙脉上,家越发越大,人长得越来越气派。我们的童大老爷在县城里当“民选”的议长,是这一方的头面人物,3然也就是我们老袓宗的光荣后代,嫡派的子孙。他的两个少爷,大少爷在京城上什么法政大学堂,那是专门训练官檢的地方。怪不得大少爷每年暑假回到乡下来“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坐着一闪一闪的滑杆因来,摆出那么一副官僚躯式,虽说他还不过是一个淮官僚。你看那样子,头上梳者亮光光的“拿被仑头”,身穿我看来好象适粗麻布大家却说是上等进口料子做的笔抵西装,脚登照得起人影子的黑皮鞋。鼻子上还架上一副金架子的墨绿遮阳眼镜。他一跳下滑杆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用手绡轻轻揩拭一下下来时踏在灰土地上给皮鞋扑上的一层灰。然后皱着眉头,捂住彝子,不满窓地看若周围这些东倒西歪的土房子,这七坑八洞的灰土小道,这很不顺眼的欢迎人群。这人群中不少的是他的长辈,以致于是他的么房祖公。他好似招呼又好似不理会地轻微点一点头,口里哼哼唧唧儿声,便扬长而去,到正崖大院子里去了6据抬他的滑杆回来的两个叔辈说,在县城里他就和当议长的大老爷有过一番争论。他是在法政学堂才得了学士学位的’现在回县城,成为一个候玦待补的侯补官员。大老爷叫他回到老屋院子来祭祖扫墓,也熟悉一些稻麦菽黍之事,也就是懺一点收租取利‘手续。大老爷说,落叶归根,最后总足要靠老基业养老,啊。他却听不进去,不想回到乡下来。“你至少可以到乡下呼吸点新鲜空气嘛。”苤议长这一句店还算打动了大少爷。于是他坐上自备滑杆,一闪一闪回到老家6可是一下滑杆,闻到了在乡坝头少不了的猪粪牛屎气味,就灰了心了。足不出户地住了几天,在堂屋点上香烛,烧了纸钱,他直挺挺地站在老袓宗神主牌面前,行了三个鞠躬礼,便算完成任务,第二夭就坐上滑杆进城去了。
至于二少爷,没有大少爷学习得那么好,:在省城读一个“野鸡学堂”,也浪不下去,于是去'投考一年就毕4的速成士官学校。―年之后,捞到一个少尉军衔,挂上斜皮带,当了军官。可是他既荽当赳赳武夫,却又害怕到前线去面对血肉横飞的厮杀,于是回到異里来办国民兵团,这个差亊既威武又苯全。这两位便是我们这个大院子里值得说一说的精华人物。其余的都如草芥一般,不值一堤。最多是如众星之拱卫北辰,成为正房大老爷家的附庸和陪衬。在大房子一周围这些歪歪倒倒的瓦房和草棚中,有一些是童家老祖宗的后代,已大半沦为大房的佃客,有的则不姓童,更是佃客的佃客,都租种老爷家的田地,上粮纳租。有的连想租种老爷家的田地都交不起押金,便只有打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