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记 穷通道士:买牛记
给老爷家当长年,当帮工。有的连这也做不到,就只有靠乞讨和施舍过有一顿无一顿的饥饿口子。虽说这个大院子里,也还有那么几户人家,靠自己祖传的十亩八亩簿田,挣扎着过曰子。可是有个天灾人祸,或者意想不到的三长两短,也早有“中人”来替大房打主意,或卖或当,还说是看在同宗同祖的份上呢。于是一象一家地败下去,一块一块田土都归到大房的帐上去了。最后走投无路,只好去给大老爷家当长工短工抬轿子护院子吹喇叭做帮闲去了。
惟独有一户人家,一个叫王子章的自耕农,偏不信那个邪,不甘心象一个一个的小土丘,被踏平在大老爷的脚下。他野心勃勃地要和大院子家顶一顶,靠自己的一身力气和一手农艺,把家业振兴起来,发家致富。
王子章这个人是我们童家沟有名的“大人’’。这个大人不是那种有钱有势作威作福的当官的大人,而是他的个子大力气大这样的大人。人家说他一身的零件都是大号的,他身高少说也有五尺七八,体重总有二有斤,他的久大如斗,眉长几寸,眼晴圆睁着象个杏子,鼻子紫红,活象一片猪肝贴在口上边,嘴就更大得出奇。平常还看不大出来,可是当他张嘴吃东西的时候,或者裂开嘴巴笑的时候,才见得粲一个血盆张开了。那声音象镝钟,可以叫哭着的孩子吓得不敢哭。嘴上的胡子不剃,总是四面‘张幵,剑祓弩张的样子。他笑起来哈哈哈一大串,一股大气从嘴里喷山来,叫你听起来不觉悚然。他要打一个大喷嚏,真是声震屋瓦。而且他那个样子也总象一个“大”字,他站起来又脚又手,活象个“大”字,他睡着也象个“大”宇摆在床上。他说起话来大声大气,他办起事来大脚大手。所以童家沟的人都叫他“王大人”。他自以苻这个诨名而得怠。他的力气之大,也是闻名于童家沟的。人家说他曾经把土地庙的石鼎双手扛起来,并且一个趔趦就把大殿上的一根水缸粗的柱头挤偏了一寸远。这是不是真的,我没有见过。我却亲眼得见他把一条小水牯牛抱了起来,至于杀猪,他一个人就能按住,把含在嘴里的杀猪刀抽出来,一刀插进去,猪就不哼不叫了。抬石汄,别人两个人抬一头,他一个人抬一头,抬丁宇拐,跑得飞快。他家没有牛,农忙时候又借不到牛,就见在他的田里,在后面抉犁的是他的还没有长大的儿子,在前面的是他在拉犁。二个人就把一条肀的活路千下来了。由于他的力量的消耗很大,往肚里填补的粮食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我的确见他一个人吃了小升子一升米.称斤数少不了二斤的饭。吃了连嗝都不打一个。过年过节的时候,到别人家里去作客,还可以在前面垫上半斤八两烧酒。
我这么一形容,你们一定说,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大老粗吧?才不呢,人不可以貌相。他的外藐横眉立眼,大嘴巴常常嗆开,把大颗大颗黄斑牙齿露出来,粗脚笨手,好似把地皮都可以一脚踏出一个坑来。但是係们却不知道他办起他的家务事来,打起小算盘来,特别是种起他的庄稼来,那才叫细心呢。
他是那种苦吃苦挣勉强能过日子的中等农户。他算不得是那种一年收支相抵,还略有节余的殷实户,可也算不得是那种入不敷出,窟窿越挖越大的贫困户。存的时候,碰上好年景,家里又没有出什么丧病喜庆的大事,官家也没有突然又加征什么名目的捐税,竒家沟也没有什么大事,要他出份子钱或送什么大礼,这一年他就能“积”(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挤”〉儿个佘钱出来。用这点钱买田置地,自然不够,却可以向那些过不得日子的人家放小额大利的债,一年收人秦一个对本利。但是如果年景不好,遇到夭灾;或者碰上这个军长大爷打那个师长大爷,你杀过来,我杀过去,杀到童家沟来,贫富不分地刮你一层地皮;或者又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救国捐下来了,不交够捐就叫你背起绳子走路,到县城去住“免费旅馆”。”王人人”如果碰到这种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