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记 不第秀才:军训记
这集训营的一天生活历程,够我思考了。和我要好的老孙同学也在思考。晚饭后,我们利用这段自由活动时间,在林间散一会步,议论起来。
老孙比我想的更多更深。他揭出问题: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的每一分钟都占有,把我们的每一分精力都用尽,把我们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他提出他的见解:他们用这种办法来把你全部占存,你的肉体,你的精神,你的思想,你的时间,全部占有。使你一点也不能支配你自己,主宰自己。使你极度疲劳,从身体到精神。使你完全无法用自己的脑筋去思考任何问题。使你的肉体和精神瓦解,变得麻木不仁,达到只能作条件反射的地步。他们给你什么样的剌激,你就只能作相应的条件反射,象动物一样。这样他:,,就完全占有你了,就把你的灵魂撕成碎片,然后由他们重,新给你组装一个灵魂。“总之,”老孙说,“他们企图征眼我们。这样,他们就有了听使唤的机器人。打仗杀人都行了。他们新近提出的什么‘力行哲学’便是这种玩意儿。”
我词意老孙的分析,听说德国法西斯就是这么干的,日本的武士道也是这么干的。但是我说:“他们不会成功,人到底是人,大学生尤其是有思想的人,而中国的大学生还是大多数倾向亍进步思想的人。”
老孙也同意我的看法。“伹是,”他说,“要做工作,要和他们斗。”
“这是一场灵魂的搏斗。”我说.
集训菅里每夭上午是出操。从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三个钟头,一直顶着六月的毒太阳,在热气蒸腾的光土坝上操练,不准到树荫下去,也不得休息。帽子制服绑腿都被汗水湿透了,还要检査你的军风纪,看你的帽子是不是戴得端正,颈项下的风纪扣扣紧了没有7皮带扎紧了没有。说到皮带,只要教官的手能插进去,就算不合格,把你一下提了出列,要你把腰勒得紧紧的。至于按《步兵操典》上的动作,作制式训练,更是要求分亳不走祥。在训练的过程中特別要求我们,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厌恶和不耐烦的情绪,当然吏不能显出故意调皮捣蛋的样子。教官是有权按他自己的喜好,想方设法来整治一切他看不顺眼的同学的。这不特得到军训营的默认,甚至受到麸励。那些被分队长屮队长大队氏讨厌的同学,即使在操扬上作得十分小心,完全合乎规格,他们也要找你的岔子,在众人面前惩罚你,使你懂得他们的厉害。
整人的办法很多,一种比一种残酷。比如罚跑步,叫你在大太阳底下,在操场跑闽子,他站在树荫下喊“一二一”,要你按他的口令跑,直跑得你赶不上趟,站不稳了,才叫你稍息。这还是好的。如果是“跪下”和“卧倒”这个动作没有做好,或者虽然做好了,他们想整你,这正是整你的好机会。他叫你不断重复地做这个动作。他在一旁不住地喊:“跪下!”“起立。”“跪下!”“起立/过不多一会儿,你的膝头肯定破了皮流血了。卧倒这个惩罚更苦。大太阳下,地上热得象烙锅貼的平锅,叫你卧倒又起立,起立又卧倒,要不了多久,你的肚子就象烙糊了的锅贴,爬也爬不起来了。必须要几个同学在教官命令下,把你拉起来,进到医务室去,才算功德圓满。这种惩罚我都遭过,整得够惨的。但是,使我印象最深的,却是我们平常认为最一般的惩罚一立正。教官把你的立正姿势校正好,比如腿要求直得他突然在你的腿弯上踢一脚,你的双腿不会打弯;比如你的桩子站得稳,他给你当胸一拳,你不会打趔趄;比如你的头要摇不动,你的手要扳不开,如此等等。这一切都经过检査之后,让你站在那里,一点也不准动。过不了多大一会,你就开始流汗水了:再过一会,你就觉得气短头晕;再过一会,你就感觉站不牢了;再坚持一会儿,你就会突然昏倒,不醒人事。等你酲过来,你已经是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了。
我完全看不出这样的操练,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