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6-1)
那么好的福气?”
无意间一句话,倒似乎成了把柄;不过也难不倒胡雪岩,“在这里我们就是夫妇。”他从容自在地回答。“所以,”她点点头,自语似的,“我就更不能听七姑奶奶的话了。”
“她说了什么话?”
“她劝我回去。”
这“回去”二字可有两个解释,一是回娘家,二是进胡家的大门做偏房。她的娘家在苏州木渎,而苏州此刻在长毛手里,自然没有劝她回娘家的道理。
弄清楚了她的话,该问她的意志;但不问可知,就无须多此一举。停了好一会,他口中爆出一句话来:“明天真的要去找房子了。”
他的态度有些莫测高深。她记起前几天谈到找房子的事,曾经暗示要让她跟大妇住在一起;而此刻还是那样的心思?必得问一问。
于是她试探地说:“如果真的一时找不到;不如先住到这里来。”
“住不下。”
这住不下是说本来就住不下叱;还是连她在一起住不下?阿巧姐依然不明白!就只好再试探了。
“暂时挤一挤。”她说,“逃难辰光也讲究不来那么多。”“那么,你呢?”
“我?”阿巧姐毅然决然地说,“另外搬。”
“那又何必?一动不如一静。”胡雪岩想了一会,觉得还是把话说明了好,“我跟你的心思一样,就照这个样子最好。我已经托了七姑奶奶了,等我太太一来,请她去疏通,多说两句好话,特别通融一次。”
“那就奇怪了!”阿巧姐有些气愤,“七姑奶奶反而劝我回去;跟你托她的意思,完全相反,这是为啥?”
胡雪岩深为失悔,自己太疏忽了!明知道七姑奶奶劝她的话是什么;不该再说实话,显得七姑奶奶为人谋而不忠。同时也被提醒了,真的,七三奶奶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倒费人猜疑。
然而,不论如何,眼前却必须为七姑奶奶辩白,“也许她是先探探你的口气。”他问:“她怎么说?”
“她说:‘妇道人家总要有个归宿,还是正式姓了胡,进门磕了头的好。不然,就不如拿个决断出来!’”“何谓‘拿个决断出来’?”
“你去问她。”
阿巧姐这懒得说的语气,可知所谓“决断”,是一种她绝不能同意的办法。胡雪岩将前后语言,合起来作一个推敲,懂了七姑奶奶的心思;只不懂她为何有那样的心思?“七姑奶奶做事,常有教人猜想不到的手段。你先不必气急,静下心来看一看再说。
“要看到什么时候?”阿巧姐突然咆哮,声音又尖又高:“你晓不晓得七姑奶奶怎么说你?说你滑头;说你没有常性,见一个爱一个!这种人的良心让狗吃掉了,劝我早早分手;不然将来有苦头吃。我看啊,她的话一点不错。哼!骗死人不偿命。”
这样夹枪带棒一顿乱骂,拿胡雪岩搞得晕头转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当然也很生气;气的不是阿巧姐,而是七姑奶奶,不但为人谋而不忠,简直是出卖朋友。彼此这样的交情,而竟出此阴险的鬼蜮伎俩!这口气实在教人咽不下。
胡雪岩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气得脸青唇白,刚要发作,突然警觉,七姑奶奶号称“女中丈夫”,胸中不是没有丘壑的人,更不是不懂朋友义气的人,她这样说法,当然有她的道理在内——这层道理一定极深;深得连自己都猜不透。这样一转念间,脸色立刻缓和了,先问一句:“七姑奶奶还说点啥?”
“说点啥?”阿巧姐岂仅余怒不息,竟是越想越恨,“不是你有口风给她,打算不要我了,她会说这样的话!死没良心的——。”苏州女人受骂“杀千刀”;而阿巧姐毕竟余情犹在,把这三个字硬咽了回去。
胡雪岩不作辩白:因为不知道七姑奶奶是何道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