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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6-1)
一辩就会破坏了她的用意。然而不辩白又不行;只好含含混混地说:“你何必听她的?”

    “那末,我听谁?听你的?”阿巧姐索性逼迫:“你说,你倒扎扎实实说一句我听。”

    何谓“扎扎实实说一句”?胡雪岩倒有些困惑了,“你说!”他问,“你要我怎么说一句?”

    “你看你!我就晓得你变心了。”阿巧姐踩着脚恨声说道:“你难道不晓得怎么说?不过不肯说而已!好了,好了,我总算认识你了。”

    静夜娇叱,惊起了丫头娘姨;窗外人影幢幢,是想进来解劝而不敢的模样,胡雪岩自觉无趣,站起身来劝道:“夜深了,睡吧!”

    说完,他悄悄举步,走向套间;那里也有张床,是偶尔歇午觉用的,此时正好用来逃避狮吼,一个人捻亮了灯,枯坐沉思。

    丫头姨娘看看无事,各自退去;阿巧姐赌气不理胡雪岩,一俱上床睡下。胡雪岩见此光景,也不敢去招惹她,将就睡了一夜。第二天起身,走出套间,阿巧且倒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不言不语;脸儿黄黄,益显得纤瘦;仔细看去,似有泪痕,只怕夜来将枕头都哭湿了。

    “何苦!”他说:“自己糟蹋身子。”

    “我想过了。”阿巧姐木然地说:“总归不是一个了局。你呢,我也弄不过你。算了,算了!”

    一面说,一面摆手,而且将头扭到一边,大有一切撒手之意。胡雪岩心里自不免难过,但却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去安慰她。

    “今天中午要请郁老大吃饭。”他说,意思是要早点出门。

    “你去好了。”阿巧姐说;声音中带着些冷漠的意味。

    胡雪岩有些踌躇,很想再说一两句什么安抚的话,但实在没有适当的意思可以表白,也就只好算了。

    到古家才十点钟,七姑奶奶已经起身;精神抖擞地在指挥男佣女仆,准备款客。大厅上的一堂花梨木机智椅,全部铺上了大红缎子平金绣花的椅披;花瓶中新换了花;八个擦得雪高的高脚银盘,摆好了干湿果子。这天的云气很好,阳光满院,又没有风,所以屏门窗子全部打开,格外显得开阔爽朗。

    “小爷叔倒来得早!点心吃了没有”“七姑奶奶忽然发觉:“小爷叔,你的气色很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是!”胡雪岩说:“昨晚上一夜没有睡好。”“为啥?”七姑奶奶又补了一句:“就一夜不睡,也不致于弄成这个样子,总有道理吧?”

    “对。其中有个缘故。”胡雪岩问道:“老古呢?”“到号子里去了。十一点半回来。”

    “客来还早。七姐有没有事?没有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七姑奶奶的眼睛眨了几下,很沉着地回答说:“没有事。我们到应春书房里去谈。”

    到得书房,胡雪岩却又不开心口;捧着一碗茶,只是出神。七姑奶奶已经有点猜到他的心事;如果是那样的话,发作得未免太快,自己该说些什么,需要好好想一想。所以他不说话,她也乐得沉默。

    终于开口了:“七姐,昨天晚上,阿巧跟我大吵一架?”他问:“你到底跟她说了些啥?”

    七姑奶奶不即回答,反问一句:“她怎么跟你吵?”“她说:我有口风给你,打算不要她了。七姐,这不是无影无踪的事?”

    七姑奶奶笑一笑,“还有呢?”她再问。

    “还有,”胡雪岩很吃力地说:“说你骂我滑头,良心让狗吃掉了。又说我是见一个爱一个。”

    七姑奶奶又笑了,这一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爷叔,”她带点逗弄的意味,“你气不气?”

    “先是有点气。后来转念想一想,不气了:我想,你也不是没有丘壑的人,这样子说法,总有道理吧?”

    听到这话,七姑奶奶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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