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8-2)
,商定了包揽的办法,多雇书手,备办笔墨纸张;专程南下,就地为湘淮两军代办报销。一切不用费心,只照例奉送“部费”即可。在他们看,这是利人利己的两全之计,必为湘淮两军乐予接纳,所以不但已有成议,而且已经筹集了两万银子,作为“本钱”,光是办购置造报销的连史纸,就将琉璃几家纸店的存货都搜空了。
“这个花样倒不错!”胡雪岩有意出以轻松的姿态,“不过这笔‘部费’可观。我替殉节的王中丞经手过,至少要百分之二。”
“就是这话罗!”左宗棠说,“我要跟你商量的就是这件事。我前后用过七千万的银子,如果照例致送,就得二十万银子。哪里来这笔闲钱,且不去说它;就有这笔闲钱,我也不愿意塞狗洞。你倒想个法子看,怎么样打消了它!”“打消是容易,放句话出去挡驾就是。可是以后呢?恐怕不胜其烦了!军费报销是最噜苏的事,一案核销,有几年不结的。大人倒仔细想一想,宝贵的精神,犯得着犯不着花在跟这些人打交道上头?”
“不!”左宗棠大不以为然,“我的意思是,根本不要办报销。军费报销,在乾隆年间最认真;部里书办的花样也最多。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是‘在人檐下过,不敢不低头’;如今我又何必低头?户部也没有资格跟我要帐!”
这话说得太霸道了些。诚然,湘军和淮军的军费,都是在地方自筹,户部并没有支付过;但在地方自筹,不管是厘金、捐募,总是公款,何致于户部连要个帐都没有资格?胡雪岩不以左宗棠的话为然,因而沉默未答。
“雪翁,”左宗棠催问着,“有何高见,请指教!”这就不能不回答了,胡雪岩想了一下答道:“那不是大人一个人的事。”
“是啊!不过事情来了,我可是脱不了麻烦。”“就有麻烦,也不致于比两江来得大。”
这一说,左宗棠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策动曾相去顶?”他问。
这是指曾国藩,他以协办大学士兼领两江总督,也算入阁拜相,所以称之为“曾相”;胡雪岩正是此意,点点头答说:“似乎以曾相出面去争,比较容易见效。”
“我也想到过,没有用。曾相忧谗畏讥,胆小如鼠;最近还有密折,请朝廷另简亲信大臣,分任重责。你想,他怎么肯不避嫌疑,奏请免办报销?何况时机亦还未到可以上折的时候?”
“难处就在这里。”胡雪岩说,“军务究竟尚未告竣,贸然奏请免办报销,反会节外生枝,惹起无谓的麻烦。”“可是消弭隐患,此刻就得着手。倘或部里书办勾结司员;然后说动堂官;再进而由军机奏闻两宫,一经定案,要打消就难了。”
胡雪岩觉得这番顾虑,决不能说是多余;而且由他的“书办勾结司员”这句话,触机而有灵感,不暇思索地答说:“既然如此,不妨在第一关上就拿书办挡了回去。”“喂,喂!”左宗棠一面想,一面说,“你这话很有意味。然而,是如何个挡法呢?”
“这等大事,书办不能做主;就如大人所说的,得要勾结司官。司官给他们来盆冷水,迎头一浇;或者表面上敷衍,到紧要关头,挺身出来讲话,只要有理,户部堂官亦不能不听。”“话是有理。难在哪里去找这么一位明大体、有胆识的户部司官?”
“不一定要明大体、有胆识。”胡雪岩答说,“只要这位司官,觉得这么做于他有利;自然就会挺身而出。”“着!”左宗棠又是猛拍自己的大腿,“雪翁,你的看法,确是高人一筹,足以破惑。”略停一下,他又说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胸有成竹;已经想到有这么一个人了。”“是的。就是杭州人。”
“杭州人,”左宗棠偏着头想,“在户部当司官的是谁?我倒想不起来了。”
“这个人是咸丰二年的进士,分发户部,由主事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