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9-2)
“啊!啊!原来如此!”
胡雪岩恍然大悟,左宗棠对盐法内行,渊源有自。在他廿六岁时,两江总督陶澍在江西阅兵事毕,请假顺道回湖南安化原籍扫墓,经过醴陵,县官照例“办差”,布置公馆时,请主讲醴陵渌江书院的左宗棠,做了一副对联,陶澍一见,激赏不已;问知县官,出自左宗棠的手笔,当时便请来相见。
果然,一谈到浙江的盐务,左宗棠立即表示,在他交卸浙江巡抚兼职以前,有几件必办的事,其中之一是就是整顿浙江盐务,改引行票,打算从同冶四年正月起,先试办一年。“我的办法,一共四款:第一是缉私;第二是革浮费;第三是减价;第四是清查煎盐的灶户。至于盐课收入,全数提为军饷;除去开销每个月至少有十万银子,够我一半的数目了。”
这就是说,左宗棠援闽之师,每个月要浙江负担二十万两的饷银。与蒋益澧的话,完全相符。胡雪岩很沉着,暂且放在心;先谈盐务。
“大人这四款办法,后面三条是办得到的;就是缉私有些难处。浙盐行销松江;松江是江苏地面,鞭长莫及。这一层可曾想过?”
“当然想过。”左宗棠答道,“我正要跟你商量,你不是跟我提过,有个松江漕帮的首脑,人很诚朴能干吗?他肯不肯帮帮浙江的忙?”
“此人姓尤,只要大人吩咐,他一定乐予效劳。”胡雪岩问道:“就不知道这个忙怎么帮法?”
“自然是带队伍缉私。”
胡雪岩是明知故问;等左宗棠有了答复,因话答话,故意摇摇头说:“这怕办不到。他本人是个‘运子’,不是官儿的身分;说到规矩,见了把总都要尊称一声‘总爷’。大人请想,他怎么带队伍?就算他肯帮,分拨过示的官兵,也不服他的指挥。”
“这话倒也是。”左宗棠踌躇了,“不过,若非带队伍缉私,又有什么可以借重他之处?”
“漕帮的底蕴,大人向来深知。尤某的手下,都听他一句话:如果有个名义,对松江一带的缉私,成效是一定有的。”“喔,我明白了。”左宗棠想了一会说:“这样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让尤某自己去招人,当然也不能太多,招个两三百人,保尤某一个官职,让他管带。这件事,我交代盐运使去办;尤某那里,请你去接头。至于饷银公费,一概照我营里的规矩,由盐务经费里面开支。”
胡雪岩很高兴;这不但为尤五找到了一条生路,而且于公事亦有裨益,所以欣然应诺。然后谈到蒋益澧所托之事;亦就是浙江按月协解福建饷银的数目。
“从前浙江靠福建协饷,前后用过三百万之多;如今浙师援闽,饷银自然应该由浙江接济。大人是怎么个主意,请交代下来,好趁早筹划。”
“我已经跟芗泉谈妥当了,浙江每个月接济我二十万。”“二十万不多,只限浙江的元气丧得太厉害!”胡雪岩故意沉吟了一会;然后突如其来地问说:“大人是不是打算到了福建,要奏调蒋杨两位去帮忙?”
这话问得左宗棠莫名其妙,立即答说:“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而且蒋杨两位,也巴结到监司大员了,一则福建无可位置;二则,朝廷也未见得会准。再说,我又何苦为马谷山铺路,腾出这么两个紧要缺分,好方便他援引私人?”
这番回答,原在胡雪岩意料之中;尤其是最后一点,更有关系——蒋益澧留任浙江藩司;并保杨昌为浙江阜司,原是左宗棠所下的一着“行手棋”,用来箝制马新贻,保护他在浙江的饷源,岂肯自我退让?而胡雪岩所以明知故问,亦正是因话答话,好引入正题的一种手法。
“这就是了!但愿蒋杨二分,安于其位;就等于大人仍旧兼摄浙江抚篆一样。不过,大人,我有句话,只怕忠言逆耳。”
“不要紧,你我无话不可谈。而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