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是良臣,甚至只是着重顺之一字,会成为佞臣。妹夫,倘或事君只是一个顺字,那是妾妇之道。”
听得这话,连林采都大吃一惊,因为将陈汤骂得太刻毒了——陈汤,脸一阵青、一阵白,壮阔的胸脯起伏不已。林采真担心他会有何不礼貌的行动,或者,至少是冒犯长公主尊严的语言。
“妹夫,”昭君又说:“为我这件事,朝廷已经很受伤了。倘或食言,既损国格,又伤国体,万万不能再翻覆了。”
许了呼韩邪的事,忽然翻悔,诚然“有损国格”,但是“有伤国体”,则陈汤却另有看法。不过他觉得他的看法,能不说最好不说,所以这样问道:“请教长公主,‘有伤国体’这四个字,作何解释?”
“为了留住不遣,想出许多花样,说一句很率直的话,实在是有欠光明磊落的。”
“长公主的意思是,陈汤原来的计划不够光明?这,长公主,须知兵法有言:‘兵不厌诈’,似乎不可一概而论。”
“兵不厌诈,诚然!要看用兵的目的如何?目的光明正大,为了保国卫民,不妨使尽各种手段,只求胜利;倘或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以奇袭暗袭获胜,史笔无情,我们不能不为皇上身后的名声着想。”昭君紧接着说:“不过,我的所谓有欠光明磊落的花样,并不是指你的进行计划而言。譬如,毛延寿!”
她摇摇头,是很不以为然的神气。
“毛延寿,”林采插进来问:“此人怎的伤了国体?”
“大姊你想,”昭君答说:“像毛延寿这样的奸人,早就该明正典刑,一伸国法,只是为了要利用他做间谍,容他苟且偷生到如今。甚至石中书以堂堂宰相之尊,竟跟毛延寿这样的人,钩心斗角在打交道,这不是有伤国体。”
“是,是。”林采完全同意,转脸向陈汤说:“妹夫,这确是有伤国体。”
“是!”陈汤答说:“既然长公主这么说,我倒有句话,如骨鲠在喉。”
话虽如此,却不说出口。昭君毫不考虑地说:“不要紧,你有话尽管说。”
“长公主已受过明妃的封号,如今又作呼韩邪的阏氏,岂不也是有伤国体?”
此言一出,大惊失色的是林采,还有去而复转在屏风后面悄悄静听的韩文。
接着,便看到突如其来地的一条人影出现,正是来自屏风背后的韩文,她那尖锐的声音,割破了像要窒息样的沉默。
“你怎么这样子说话?简直有点不通人性了!”
宛然是悍妇责备丈夫的神态,但林采不但未曾拦阻也引出她卡在喉头的话。
“妹夫!你这话错尽错绝,有说出来的必要吗?”
“你少说一句都不行?”韩文依旧气鼓鼓地,对满脸涨得通红的陈汤毫不留情的说:“我平时对你的印象,都在这句话中一笔勾销了!罢罢!那怕得罪了皇太后,我也不奉懿旨。”
陈汤与林采都不明白她的意思,昭君却听出来了,所谓“不奉懿旨”,便是不愿遵从太后将她许配陈汤的好意。为了自己,以致于他们美满的婚姻破裂,纵使咎不在已,她亦大感不安,不能不开口了。
“三妹,你不要这么说。妹夫亦是有口无心——”
“哪里什么有口无心?他自己说的,有如骨鲠在喉,似乎是非说不可的一句话。”韩文转脸又问陈汤:“你喉咙里一根刺拔掉了,你轻松了吧,舒服了吧?是不是?”
陈汤又悔又恨又着急,恨不得自己在自己的脸上,狠狠掴两下。无奈到底是大将的身份,做不出这种弄臣的姿态,只哭丧着脸说:“我原不该说的。”
“那么是谁要你说的呢?——”
“好了!三妹,”昭君不能不用威严的声音阻止:“其实说出来也好!让我有个辩解的机会。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