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之,倍道而来,可当十万之用”。
“话是不错。无奈无人可派。‘精兵万人’,谈何容易?”
听得曾国藩这样表示,钱鼎铭悲从心来,放声大哭。他一哭,同来的人也哭,而且环跪满前,倒像大丧举哀似地,哭得满营皆惊。
“请起来,请起来,有话平心静气地谈!”
尽管曾国藩一再这样表示,而且命戈什哈上前搀扶,无奈江苏的士绅,情词急迫,竟似耍赖似地,非曾国藩点头答应,不肯起身。
曾国藩可真有些急了,“诸公好不晓事!”他说,“就算现在有兵有将,请问,如何才到得了上海?这不是你们一哭,我说一句话,便可成功的事。快请起来,从长计议。”
话责备得对,而且口气也松动了,环跪在地的士绅才遵命站起。曾国藩便吩咐请一位他的幕友,也是他的门生来。
这人就是李鸿章——为了参劾李元度,李鸿章跟他的老师闹得不欢而散,到江西闲住了一年,依然故我,回想在祁门大营那一场争执,觉得自己也未免太鲁莽了些,一则,到底是老师;二则,李元度也实在辜负曾国藩的期望,只看他募勇援浙,沿途诳报胜仗,而到了浙江,食人之禄而不忠人之事,寄身于敌人尾闾之间,真有点近乎无耻了。
这样转着念头,便一直想回到曾国藩大营,只是苦无机缘,直到安庆克复,李鸿章才写了封信去道贺,虽未提到想重投师门,但言外之意,以曾国藩的肯虚心体察人情世故,自然能够默喻。
曾国藩对这位门生的期望甚高。但李鸿章的年纪还轻,尚欠沉着,料事太易,求功太切,而且喜欢“打痞子腔”作英雄欺人之谈,在曾国藩看来,驳杂不纯,因而要下一番陶冶之功,挫他的虚骄之气。在营里,李鸿章喜欢睡懒觉,而曾国藩一定要等幕友到齐,才开早饭,逼得李鸿章不能不一早起身,诸如此类的“细故”,使得李鸿章对老师大为不满,因而才有为李元度相争,绝裾而去的结果。曾国藩当然了解他这个门生的心事,如今肯回头相就,足见得他自己下过一番省察克己的功夫,非昔日可比,所以立即覆了一封信,说是“在江西无事,可即前来”,同时关照粮台汇了旅费到江西。于是李鸿章欣然到了安庆大营。
曾国藩会“看相”,看的不是那一年走鼻运,会发大财之类,而是看此人的气色与气度。一度不见,发觉李鸿章神情肃穆,劲气内敛,大为安慰,留他在左右参赞军务,大致布陈方略,有关安危大计的奏疏,都由李鸿章拟稿。这时江苏士绅,哭求援师,该当如何处置,曾国藩也要找他来商议。
“是。”李鸿章听老师道明究竟,便即答道:“容门生与江苏诸公细谈,再来回报。”
“好,好。你们先细谈了再说。”
于是钱鼎铭便在李鸿章那里谈了一夜,盛道上海因战火而带来的畸形繁荣,五方辐凑,商贾云集,巨室播迁,多挟重金住在夷场上,上海若为太平军所得,曾国藩沿长江逐步肃清,进围金陵的计划,便很难收功了。
这番话使得李鸿章大为动心,英雄要有用武之地,但求一所谓“善地”甚难——办太平军咸丰初年以前的军务,完全不同。那时国家有大征伐,命将出师,仪式隆重,至于“人马未动,粮草先行”,更不用专阃之将费心,朝廷会拨国帑,指派大臣,经纪其事。作统帅的只要知人善任,必奏全功。如今办太平军,朝廷不责以时效,不遥为控制,进兵快慢,固可收发由心,就是丧师失地,只要是非战之罪,亦可邀得宽典。这样的情形,比雍正、乾隆年间的大将,固然好当得多,但练兵、筹饷要靠自己,却又比那时候的大将苦恼得多。
兵饷两项,又以饷为根本中的根本。有饷无兵,像浙江这几年的局面,是自贻伊戚,主事者的失算,但如有兵无饷,则孙吴复生,亦未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