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惩黠仆震怒张首辅 告御状挟愤戚将军
“有两个五品官,一个是御史付应祯,另一个是太仆寺副卿张佑龙。”
“冯公公传朕旨意,将这两人罚俸三月,剩下的统统罚俸一个月。”
“奴才领旨。”在御座之侧的冯保回了一句。
朱翊钧挥手让孙起礼退下,又问坐在御座左侧的张居正:“张先生,这样处置是否得当?”
张居正看了看两厢鹄立的高官大僚,欠身答道:“皇上宽仁,对缺序例朝的官员,只是小惩而已。”
“应该如何?”
“对例朝缺序者,皇上必说一句‘着锦衣卫打着来问’,这是前朝定例。”
“朕知道了:”朱翊钧旨意既下不便更改,便转入下一个程序,他又问,“各衙门有何事要奏?”
按奏事系列,理当吏户礼兵刑工都察院大理寺等衙门依次排之。今儿个次序却被打乱,通政司一名负责安排奏事的官员出班禀道:
“启禀皇上,蓟镇总兵戚继光有急事上奏。”
“戚继光?”朱翊钧问张居正,“元辅,戚继光不是在蓟镇么,他怎么也参加例朝。”
张居正答:“不在例朝之列的官员,若有急事大事上奏,亦可破例。”
“好,那就宣戚继光人见。”
随着唱班内侍“传戚继光——”的一声锐喊,只见候在皇极门外的戚继光大步流星走到金台御幄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跪下,高声奏道:
“蓟镇总兵三品武官戚继光叩见皇上。”
小皇上很喜欢戚继光的英武之气,把他端详了一会儿,才启口问道:
“戚将军,你有何急事要奏?”
“臣请皇上看一件东西。”
戚继光说罢,将随身带来的那件破棉袄双手举过头顶,一名小内侍将它接过转呈小皇上。
朱翊钧伸头来看,惊问:“戚将军,你让朕看一件破棉袄是何用意?”
“启禀皇上,这是今年咱蓟镇兵士换季的棉衣。”
“刚换的棉衣,怎么如此破旧?”
“皇上问得好,这棉衣布似鱼网,棉如芦花,都是发霉的劣品,”戚继光说着猛地抬起头来,望着皇上目光如电,愤懑说道,“皇上,臣领带的士兵,就因为穿了这样的棉衣,前天一天,在古北口长城上,就冻死了十九名。”
“啊!”朱翊钧闻言色变,竟霍然一下站了起来,急切问道,“你是说,兵士冻死了?”
“是。”
朱翊钧脸色涨红,他看了一眼张居正,只见这位美髯师相也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他躲过那目光,步下御座,走到戚继光跟前,焦灼问道:
“这棉衣是谁做的?”
“是王崇古大人发下来的。”
“传王崇古!”
“回皇上,王大人还在蓟镇。”
“令他火速进京!”
“是。”
冯保正欲传旨,张居正一旁插话:“皇上,戚将军的话尚未说完。”
“你接着说。”
朱翊钧原地踱步,近前的大臣都看得真切,尽管眼下正值三九严寒飞雪飘洒,可是小皇上嫩白的脸上已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戚继光并不看皇上脸色,兀自奏道:“臣已调查得知,王崇古大人把蓟镇兵士的换季棉衣,全都交给武清伯李伟来做。”
“什么,是武清伯做的棉衣?戚将军,你没有搞错?”
“回皇上,千真万确!”
刚刚由冯保搀着回到御幄中坐下的朱翊钧,顿时瘫得像个泥人,冯保眼见情况不妙,大喊一声:
“退朝!”
刚翻卯时牌子,停了半个时辰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紫禁城内一片混沌迷茫:退朝的小皇上心思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