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老国丈上吊为避祸 小玉娘哀告救恩公
更易。如今听说玉娘能把它背诵下来,心中大感快慰,便问侍立一侧的容儿:
“容儿,你有《女诫》一书么?”
容儿一屈膝,禀道:“有,娘娘曾赐奴婢一本。”
“你可否背来那篇序言?”
容儿脸色腾地一红,局促不安地回答:“启禀太后,奴婢不曾背得。”
“还是张居正调教有方,”李太后由衷地赞赏,“张先生的身上真有古大臣之风。”
玉娘一向没有受到过拘束,因此也不懂得怕人,李太后话音一落,她就接嘴问道:
“请问太后,什么叫古大臣之风?”
“为社稷轻生死,对皇上忠心不二。”
“若是这两点,首辅老爷倒当之无愧。”说到这里,玉娘小嘴一噘,又道,“但有时候,他也显得不通人情。”
“说说看,张先生怎的不通人情?”李太后非常有兴趣地问。
“奴婢已经有五天见不着他的人了。”
玉娘说着眼圈儿一红,竞扑簌簌掉起了眼泪。这一哭反倒勾动了李太后的心思。
却说那天早上,当小皇上跪在乾清宫门外雪地里把那件破棉衣举给她看的时候,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想起了在乡下碰到的那些穿着破棉袄的小乞丐。等到小皇上讲完早朝的事情,她情不自禁抱起小皇上,母子俩相互依偎着痛哭一场。但是,当最初的激动平息下来,她开始冷静地思虑这件事的后果时,心中的怜悯便受到了巨大的挑战——她开始为这件事的后果而担心。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她的父亲武清伯身上,她肯定就会立即让小皇上颁旨严惩当事者,但现在她却颇费踌躇。她是天下第一孝女,她不能没有亲情,更不可能依据《大明律》惩治贪官条例,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投进监狱,甚或送上断头台。当然,她也不能无视天下舆情,无视长城上冻死的冤魂——没有餐风饮雪执戈待旦的这些将士,这虎踞龙盘云蒸霞蔚的社稷江山,这钟鸣鼎食锦衣玉馔的朱明皇族,恐怕早就成了异族铁蹄下的败柳残花。此时,她才深深感到,以她的能力,以她儿子小皇上的能力,都无法摆脱这种困境,以寻求一个解决问题的两全之策。这时,她想到了张居正,她让冯保去武清伯府上去探听虚实,然后再去内阁打探张居正的口风。当她听到张居正准备“李代桃僵”惩治邵大侠而让武清伯“金蝉脱壳”时,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她才重新变得优雅。她再次感激张居正,但碍于男女有别,她不能随时召见。因此,她才想到要把玉娘找来叙话,目的是从她口中得知张居正的近况,却没想到张居正连她那儿也未曾去得,以致引起这位美人儿伤心落泪。一朵美丽的花才能真正理解另一朵花的美丽;当一个女人因爱而生创痛时,惟有另一个女人才真正知道这创痛何其深刻。望着玉娘珠泪涟涟,李太后忘了自己的万乘之尊,竞伸手去给她揩眼泪,劝道:
“玉娘,你不要错怪了张先生。”
玉娘停住啜泣,哽咽着说:“奴婢没有怪他,但奴婢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前几天下那么大的雪,张先生每天都很晚回家。就说前一天夜里吧,那可是滴水成冰的天气,皇上遣人到内阁去看,发现张先生还在当值批览奏折,当下央我亲手煮了一碗羹汤送了过去。”
“老爷这么辛苦?”玉娘揩着泪痕问。
“可不是,”李太后叹着气说,“皇上年小不能亲政,国家又这么大,凡事都须得张先生操心。”
“太后为何不多用几个人,给老爷分担一下。”
“傻丫头,朝廷里的首辅只能一人来当,何况张先生这样的大臣,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总不能让他一人累死呀。”
“这倒也是,”李太后沉吟半晌,对容儿说,“容儿,你落空儿告诉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