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邀五公齐瞻年节礼 对空房捧读绝情诗
居正仍不领这个人情;第二,张居正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张四维为了能早日人阁,还走通了冯保与武清伯李伟两人的门路,大肆向他们行贿送礼。张四维是山西蒲州人,祖上经营盐业而积下巨额财富,他根本用不着贪墨,家中自有大把的银子供他打通关节。
基于以上两个原因,他差不多已将提拔张四维的念头打消了。但是,“棉衣事件”发生后,这件事又有了新的变化。戚继光御前告状之后,第一个感到紧张的还不是武清伯李伟,而是蓟辽总督王崇古。在当朝那些以文驭武的进士出身的总督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当数谭纶、殷正茂与王崇古三人。当初杨博由兵部尚书改任吏部尚书,到底该由谁来接替他。张居正一时委决不下,最后,他想出一个折衷方案,让谭纶担任兵部尚书,而让王崇古挂兵部尚书衔领蓟辽总督一职,殷正茂挂左都御史衔仍领两广总督。这样,论级别三人都是二品大员。不同的是,谭纶坐的是实职,总揽全国军事,实际权力大过王崇古与殷正茂。如此安排,三人都皆大欢喜,因为谭纶年纪最大,他一旦致仕,第一个有资格接任兵部尚书一职的,就数他王崇古。但异数难料,眼瞧着王崇古可以顺利接班,谁知“棉衣事件”突然爆发——这场悲剧的起因,就在于王崇古把这笔制作棉衣的生意当作人情送给了武清伯李伟。
事出之后,王崇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上折子辩解,但数次提笔又不知如何敷陈。尽管这笔生意是李伟主动跑上门来要去的,但自己又怎敢把这责任一古脑儿推给他。设若自己咬牙把这责任承担下来,岂不是伸着脑袋让人砍?常言道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发,现在用来比之于王崇古,庶几近之。
其实,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张居正也感到非常棘手。平心而论,他对王崇古的才干十分欣赏,这位文帅同殷正茂一样,从里到外透露的都是一股子精明强干的循吏作风,而绝无半点迂腐空谈的清流习气。他之所以建议戚继光到御前告状,原也只是想借此治一治外戚集团的头号人物李伟,这想法同他今年夏天呈给皇上的《请裁抑外戚疏》如出一辙。如此一来,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王崇古势必受到冲击。目前情势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再不可能由他来接任兵部尚书。这种结局虽是王崇古咎由自取,但张居正毕竟不愿意由此而让王崇古背上心理包袱,甚或一蹶不振。如果这样,朝廷将损失一位难得的能臣良吏。打击贵戚为的是惩治腐败,搬开阻挡万历新政的绊脚石,绝不是为了剪除异己自毁长城。为朝廷留一个人才,无异于为天下的黎民苍生谋一份福祉。
基于这等考虑,张居正已在暗自寻求一种解决之途。正在这时候,李太后要他增加阁臣,他思虑再三,决定推荐张四维。尽管在小皇上主持的廷推中,有人还是觉得申辅时最合适,但他坚持己见,列举了推荐张四维的六条理由。但有一条理由他一直没说出口,却是真正的理由,那就是因为张四维是王崇古的嫡亲外甥。
这一推举,满朝文武都感到震惊。高官大僚没有几个不知道张四维与王崇古的舅甥至亲关系。就在“棉衣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举朝皆惊之时,张四维却能不受王崇古的牵连而荣登阁臣宝座,这一举措,令那些循常例推断朝局揣摩首辅心志的老官僚们,一个个如堕五里雾中。当然,作为当事人的王崇古与张四维舅甥二人,对张居正的感情在一夜之间彻底翻了个个儿,由猜忌、怨恨与沮丧变成了自愧、仰慕与感激涕零。
张四维入阁之后,严格遵守小皇上御旨与李太后的懿旨:“随元辅张先生入阁办事。”一个“随”字,便把他与张居正的关系定得清清楚楚。任何事情他都不能独自决断,必须请示张居正方可定夺。因此,虽然张居正让他分管礼刑两部的章奏封驳一应事宜,然而他恭敬而逊,顺上为志,不敢有一星半点的私意。
却说张居正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