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细论丑闻君臣晤对拘拿纨祷冯保诛心
候街边上已站了不少围观的人。冯邦宁一喝酒便是人来疯,听王国光骂开了,他也不甘示弱,吱吱朝地上飚了一口痰,盛气凌人地回道:
“王大人,你凭什么骂人?”
“骂?本官还要惩罚你,来人!”
“到!”
小校率二十名护轿武士一刷儿站上前来,个个都握着腰间的开鞘大刀。
一看这架式,冯邦宁的十几名护卫也都拔出刀来,按理冯邦宁一个五品官员,拨到他名下听差的衙役只有六名。但他所在的镇抚司衙门是“诏狱”所在地,衙门里要紧官员的护卫自然不能按等级来定。因此冯邦宁每次出行,前呼后拥威严直逼大九卿,这会儿见双方剑拔弩张,冯邦宁乐得把事情闹大,嚷道:
“你不要以为你是天官,就可以仗势欺人。咱早就知道,皇上马上就要降旨惩罚你。”
“惩罚我什么?”王国光稍稍一愣。
“辽东大捷是杀降冒功,你贪领封赏,皇上要尽数追夺,你以为咱不知道?”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不管是两家护卫班役还是街边上的老百姓,无不大惊失色。正月问的辽东大捷是件大事,京城里的老百姓没有谁不知道。这么一件举国欢庆的胜战,竟然是杀降冒功,而且连大名鼎鼎的老天官也被牵扯进去,谁听了这消息都会像猛听闷雷的婆娘,不打一阵寒噤那才叫怪。王国光此时也深感意外,这事儿尚属机密,这个二杆子怎么会知道?转而一想他是冯保的侄儿,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决心杀一杀这位“太岁”的气焰,便命小校。
“护轿前行,阻挡者,格杀勿论!”
小校得令,手一挥,八名健壮的轿夫吆喝一声迅速起轿,二十名护卫更是如猛虎出林。顿时,冯邦宁的轿队被打得七零八落,他的那些护卫平常虽然也都是五阎王不要六阎王不收的恶汉,但眼下毕竟是与天官的护卫对阵,心里头有些发怵,因此都不敢真的玩命。当然,也有几个憨头挡道胡闹,厮打中,双方都有人皮破血流负了轻伤。
看着王国光的轿队走远,冯邦宁再看看自己属下的残兵败将,蓝呢大轿也被戳了几个洞,自觉丢了颜面,顿时泼妇似的骂起大街来。骂了天官骂班头,骂了班头又骂轿夫,秽语满嘴脏话乱喷。折腾了一阵子,他的酒也醒了。思量一番觉得不妥,便赶紧跑到紫禁城来找他的伯父讨主意。
冯保听了,感到冯邦宁闯了大祸,一个五品的武官和一品天官争道儿,放到哪儿说都是败理儿的事。这官司如果打到皇上那里,弄不好,这愣头青的一身官皮还得扒掉。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王国光是何等人物?他不单是张居正最好的知己,还是皇上与太后深为依赖的股肱之臣。冯保将冯邦宁好一顿臭骂,直到骂酸了嘴,才让人找了一根绳子来,着两个太监帮忙把冯邦宁捆了,亲自押送到内阁来找张居正。
听清了事情原委,张居正很是生气:一气冯邦宁无法无天,竟敢冲撞吏部尚书的轿马仪仗;二气这浑小子居然口无遮拦,当街乱嚷,捅出了尚还没有公布的朝廷机密——这事儿冯公公也脱不了干系,不是他露了口风,冯邦宁又怎能知晓“杀降冒功”的事?如今,冯公公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式,把冯邦宁五花大绑押进内阁。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堵外廷官员们的口,不让他们借此攻击他骄纵家人横行无道。但如此一来反倒叫张居正为难:若是秉公执法,给冯邦宁严厉惩处,则有拂冯公公的面子,他虽然做了一个高姿态,你可不能当真,谁不知道这位大内主管是有名的笑面虎?若不处理把冯邦宁放了,各衙门官员就会骂他“硬处驮枪过.软处杀一枪”。
踌躇了好一会儿,张居正起了一个念头想让书办去把张四维喊来,把这难题儿交由他去处理。转而一想又不妥,人家冯公公是冲自己来的,若交给张四维去办,冯公公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