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建造法坛吕府祈福 接闻圣旨次辅殒命
边回答:
“早晨还昏迷不醒,不过,他的两只手,居然还能抬起来做摄身印。”
“做什么?”张居正听蒙了。
“摄身印。”吕元祐接着解释道,“今儿早上,咱接来昭宁寺一如老和尚,为家父做了一场祈福法会,才做一半,首辅大人就来了。”
“冲了祈福法会,这是罪过,”张居正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内阁值事官,“吕阁老家今日要做法会,你事先知道么?”
“知道。”值事官员欠身回答。
“知道为何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和张阁老晚来两个时辰嘛。”
值事官没来由地挨了一顿训斥,站在那里木桩子似的一声也不敢吭。一旁坐着的张四维知道这是首辅作姿态骂给吕元祐听的,便岔开话题说道:
“一如老和尚已是很少主持法会了,他亲自念经为吕阁老祈福,应该有神通出现。”
“神通已出现了。”吕元祐兴奋地回答。
“啊,有何表现?”张居正问。
“未作法会之前,家父人事不知,念了观世音经咒之后,家父居然睁开了眼睛,还喝了几小口参汤。”
“有这等奇事!”张居正感到不可思议,说道,“吕阁老平常敬奉神明,一心向佛。所以在这危难时刻,能够亲见菩提,得菩萨妙谛。”
“吕阁老能说话么?”张四维问。
“能,只是声音微弱。”吕元祐答。
“元祐贤侄,你看我们能否到病床前一看?”
“这个……”
吕元祐面有难色。因吕调阳倒床之后已是十分憔悴,脸上五官都变了形,且病房里气味难闻,他担心张居正与张四维见后,会心生厌恶。正踌躇间,忽听得通连后院的走廊里传来窸窸率率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两名仆役正架着父亲一步一挨地走了过来。
却说一直躺在后院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吕调阳,自听了祈福法会悠扬悦耳的经咒声,他仿佛听到了天国的召唤,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异香,正闭目养神之际,听人说张居正与张四维前来探望,他顿时不顾夫人的劝告,执意要撑起身子下床,颤抖着让人替他披上久已不穿的官服,歪歪倒倒地朝前院客堂而来。
“呀,父亲出来了。”吕元祐一声惊呼,立马赶过去搀扶。
张居正与张四维也起身相迎。此时吕调阳已被搀到客堂后门口,半尺高的门槛他硬是没有力气抬脚跨过。还是吕元祐伸手抱起他的双脚,抬到太师椅上半躺着坐下。怕他坐不稳,仆人还弄了一床被子将他偎着。
“和卿兄,你病得这么厉害,何必非得挣扎着下床。”张居正埋怨道。
“难得叔大兄还惦记着我这风烛残年之人,”吕调阳接过丫环递过的参茶抿了一小口,喘着气儿说道,“还有子维兄,我还担心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吕调阳说着,眼角滚下了几大颗浑浊的泪珠。张居正看了心里头很难过,不免双眼也噙起了泪花,言道:
“和卿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病虽然沉重,但还不是不治之症,只要假以时日安心调养,就会慢慢地好转。”
吕调阳轻轻地摇了摇头,黯淡无光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几下,回道:
“叔大兄不用宽慰我了,以你首辅之身,出行必有规矩,若我不是病人膏肓,你怎么可能跑来看我!”
吕调阳虽然阳神已散,顶门中走了七魄,但此时他的神智却很清楚。他这一说,倒叫张居正不好回答了。因为朝廷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当了内阁首辅的人,轻易不入他人私宅,见客访友,都只能在衙门朝房里进行。这其中的意思是瓜田李下各避嫌疑。如果首辅去了哪个大臣之家,必定是该官员出了大事。要么封侯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