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卖布的曹锟走出家了
梆子。说真话,强取豪夺把“九岁红”弄到手,第一目的就是热衷于她的唱,其次才是她的姿色。“九岁红”受宠,主要原因也是凭着随时有几段曲送到曹大帅耳中。今日,曹锟虽然心事重重,“九岁红”的这支杀手锏,还是打动了曹锟的心。他转过身来,缓缓地坐在太师椅上,说:“也好,我听你唱几段吧。”停了停,又说:“但必须唱新段子,唱好的。”
“是,大帅。”小凤威善解人心地说,“一定让大帅满意。”可是,当她静静神,想张口的时候,却竟想不出唱什么段子才能使大帅满意了——离开剧团,小凤威几乎成了曹锟的玩物,朝朝暮暮,卿卿我我,当初为自己壮胆、提身价的曲子,早在曹锟面前唱烂了,又无处新学,恰似“江郎才尽”。拿什么曲子去排除大帅的重重心事?这个小坤伶一时犯了愁。眉锁有时,只好拣中一曲先唱来:彩云何在,月明如水浸楼台。僧归祥室,鸦噪庭槐。风弄竹声只道金碾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意悬悬业眼,急攘攘情怀,身心一片,无处安排;只索呆答孩倚定门儿待。越越的青鸾信杳,黄犬音乖。
“不好,不好。”曹锟摇着手,说:“又是死沉沉。找点儿开心的听听。
“好,好,好。”小凤威服贴地说:“换一曲,换一曲开心的。”说着,便唱了一段京剧《锁麟囊》:
春秋亭外风雨瀑,何处悲声破寂寥?隔窗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娇珠花泪抛……
“好了,好了。我不听这些曲子。”曹锟说:“什么‘新婚’、‘泪抛’,你还嫌我心事少?!”
小凤威是被宠惯了的,何时受过这样的白眼?一怒一娇,索性背过身去,竞自流起泪来。一边流泪,一边又赌气唱道: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唱着唱着,竟钻进被窝自己睡去。
曹锟一直把她当成娃娃看待,娇宠惯了,见她生气睡去,少不得又偎在床沿边哄逗了几句。然后,也不问她喜了还是怒着,依旧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按说,曹锟不该有心事了,这几年,他的官运还是十分顺畅的。就从辛亥革命算起吧,十年中他是飞着升腾的,别人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几乎一年碰到一个:清帝退位之后,袁世凯握了极权——袁世凯可是曹锟的大恩人、大靠山。从小站编练新军起,他就是袁十分喜欢的人,凭什么呢?凭着他曹锟的机灵,凭着唯命是从,处处听命,令“袁大人满意”。是袁大人送他去天津武备学堂深造,袁大人任直隶总督时,曹锟跟着到保定当了管带,不久当了统领,又不久竟做了第三镇统制。袁世凯当大总统了,曹锟的镇改为师,他又是三师师长。
曹锟这个师长可不是一般师长可比的,他一直围在袁世凯身边,得算“朝中”的师长。比如说吧,南京政府派蔡元培、汪精卫等特使到北京,请袁去南京就职大总统,袁世凯不想南下,想在北京当总统,便命曹锟在北京、保定搞“兵变”,曹锟纵兵在北京烧淫抢掠三天三夜,把个和和平平的京城闹得天翻地覆,昏天黑地。曹军发了横财,袁世凯有了借口,“名正言顺”地不去南方,而仍以北京为基地,扩大自己的势力。曹锟“救驾”有功,袁世凯后来称帝时便封他为虎威将军,一等伯爵。曹锟常在北方,手下有大帮直隶军队,通称直军。直军的首领是冯国璋。冯国璋斗不过皖系军阀段祺瑞,1918年从代总统宝座上下了台,次年病死北京,直系这个家族的族长便是曹锟。经过一度振作,曹锟又先后打败了段琪瑞和奉系张作霖,他控制了中国的北方,成了直鲁豫巡阅使,成了中国三分天下有其一的霸主。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