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州是久留之地吗?
二,有敢擅自剪辫子者,杀;
三,定武军将士亲属凡剪辫子者,一律不准来队看亲,并不准将士返里看亲;
四,凡剪辫子之军,皆非我同党,不准与共谋。……
张勋是这支军队的小皇上,军令如山倒,定武军的所有将士没有一个人敢剪辫子的。所以,在清王朝覆灭之后,中国这支军队成了独一的“辫子军”,张勋成了有名的“辫帅”,“辫子将军”。
辫子军成了当时的一支特殊军队,成了一支无法无天的军队徐州的商店内,辫子兵贼眼瞅瞅,见好东西便拿。商主讨钱,他们把辫子一甩,大声叫骂:“妈的,老子的辫子就是票!”
辫子军在徐州进戏园,园主要票,他们也是把辫子一甩,大声叫骂:“妈的,老子的辫子就是票!”
辫子军在徐州横行霸道,没有人敢反抗。
定武军不剪辫子,张勋感到很自豪:“大清总算还没有灭绝!只要有我张勋在,我永远不背叛朝廷!”不过,张勋确确实实感到了孤立。他没有友军,没有志同道合的同僚,连袁世凯似乎也不再理睬他。几天前,也就是他下令不准剪辫子之后,他给小皇上规规矩矩写了个“永表忠心”的奏折——他有资格“专折奏事”,那是老佛爷恩准的——,他派人在北京,要通过袁世凯转奏。他不知道皇上在什么地方,不转没有办法。袁世凯看了一眼,提笔批了“荒唐”两个字,便原折退回。气得张勋吹着胡子大骂袁世凯:“有一天就会让你知道谁‘荒唐’!”
北京上奏无门,徐州民怨沸腾,张勋每日坐卧不安,他住的道台衙门,朝朝夜夜大门左右并排四架机枪,子弹上膛。仿佛不知哪一刻便有人攻进来。设或有一天他想出去走走,总是先净大街,禁绝人行,街巷两头还得设上双岗双哨。即使无事坐在内庭,也是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头戴大红顶暖式帽子,帽后插一支羽翎,帽底下拖一根长长的辫子;噘着八字胡,身着蓝色前后带花边的大袍子,胸前挂一串“朝珠”,脚穿黑色长统靴子,活像一尊泥菩萨。
自从倡起“共和”之后,张勋就朝服不离身了。好像再不穿就没有机会穿了。剪辫子事情倡导之后,他更是朝服不离身,辫子特别爱惜。以致他身边的所有人,不分文武,一律辫子长坠,朝服整齐,仿佛大清朝只有徐州这一片了。
“老佛爷呀。老祖宗呀!我张勋永远忠于您,永远忠于大清王朝!”
戒备森严的徐州道台衙门,常见一位着长衫、方块帽的中年男子无拘无束进进出出。有时岗哨还对他规规矩矩地敬个礼;领岗的头儿和主管老总,只要照着面,便总会对他点头哈腰,给他一个笑脸,还得问一声“大爷好!”
此人40多岁,细长身腰,细长脸膛,深眼窝、高鼻梁;眼睛虽然不算小,就是终天半眯着,对任何东西都是窥视,并且一闪即过;行动迟缓,有时还把脚上那双半旧的布鞋趿拉着;帽沿下露出的黑发以及脑后垂着的辫子,终日蓬乱荒芜。这种邋遢样子,令人作呕,为什么会如此受人崇敬?
此人姓刘,名叫羹唐,江西安义一个偏僻乡村的浪荡农民。没有名气,少数人了解他,也是冷眼相待。为什么突然在徐州风光起来?这倒是要提提一件旧事,一位旧人——
各位可能记得,我们前文曾多次提到的许府中的一位守馆的刘先生刘毓贤,这位浪当农民便是刘先生的公子。张勋在刘先生那里受到莫大教益,学了文化,学了做人的道理,刘先生还给他起了一个吉利名字,刘先生特别替他免了一场灾难——偷御花瓶的事不是刘先生周旋,他张勋那一劫就不会平平安安地过去。张勋对孔孟之训了知不多,他却懂得得恩必报。早年在广西、在湖北,只要回江西,总忘不了去看望刘先生,自从到了北京,就没有那个时间了。一瞬十几二十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