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廷斩元昊的使者,对西夏采取强硬的政策。他劝皇上二十年不言兵事,绝非是因为他不想一雪朝廷的耻辱,他只不过是想学勾践之事罢了。富弼一辈子都没有真正看得起辽国过,若是有人能够替他达成这个心愿,富弼未必不会对此人另眼相看……”
石越把玉玦放回玉器架上,摇摇头,道:“富弼绝不可能为了这个理由而冒此大险!”
潘照临点头道:“不错。若只有这一个理由,富弼毕竟不再是侠气的少年,断不可能为此冒大险。但还有另一件事……”
石越信手拿起另一件玉器,细细观赏。
“富弼位列两府,三朝元老,与韩魏公同时在朝,二人又是数十年的交情,可是为什么韩魏公死后,富弼既不遣人吊祭,也不在洛阳遥祭?又者,富弼与欧阳修,交非泛泛,为何欧阳修死后,他也不去吊祭?”
“他的理由,是老病吧。”石越放下手中的绿玉老虎,淡淡地答道。
“那不过是向世人的交代。富弼不去吊祭这两个人,是因为刻骨铭心的怨恨,若公子是韩魏公的亲女婿,只怕他会连公子一并恨上。这中间,涉及到仁宗、英宗及至本朝三朝的宫廷政治!富弼毕竟不过是一个贫家子弟出身,在这些政治角力中,他根本比不上世家子弟的韩琦,若非资历才望超过欧阳修,甚至可以说他连欧阳修都比不上……”
“若论治民的能力,治军的能力,出将入相的本事,韩魏公不如富弼。但是若论说到政治角力,富弼因为仁宗朝废后之事,替范文正公说话,而间接得罪如今的太皇太后;至和年间,仁宗病危,立英宗为储,本来也有富弼参与,富弼召韩魏公入枢府,本想共谋其事,不料富弼丁忧,韩魏公早早议立英宗为皇子,独享其功;其后英宗朝,英宗得病,当今的太皇太后垂帘,英宗待内侍甚严,内侍怀恨构隙,富弼竟然谏英宗,说‘伊尹之事,臣能为之’,英宗不得已忍气吞声,而韩魏公因此对富弼颇有疑惑,一日趁英宗病愈,当着百官之面,用智迫使太皇太后撤帘归政,而身为枢使的富弼事先竟不得商量,他以为韩魏公欲致他于族灭,由此对韩魏公恨之入骨。其后又有濮议,欧阳修首议追尊濮安懿王,富弼竟断然反对……”
潘照临如数家珍一般,向石越讲叙着富弼在仁宗、英宗两朝废立大事中的立场与结果。石越以前虽然听说富弼的事迹,又如何能明白这许多的内情?不由叹道:“难怪皇上对韩家与对富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不错。英宗策立、亲政,韩魏公居功至伟。而当今皇帝之立,也有韩魏公的功劳。两代策立之功,岂同寻常?所以皇上无论如何,也要和韩家约为婚姻,而韩琦再怎么样反对新法,皇上也不会将他真正的罢黜。所以夫人一旦成为韩魏公的义女,便是郡主,也要退让三分……所以皇上才会给韩魏公亲写碑词!所以富弼,虽然与韩魏公一样的资历,却只能提前致仕,退居洛阳。若再对比一下富弼之子富绍庭与韩忠彦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富弼对功名的垂意,他心中若不介意,岂非咄咄怪事?”
“都说‘富韩’‘富韩’,不料富韩竟然相差如此之远!”石越感叹道,“可是,这与我们计议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潘照临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富弼若不介意,便罢了。若是介意,那么他想要儿子辈孙子辈,都能使富家赶上韩家的话,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机会?”石越转过身来,望着潘照临。
“不错,就是机会。”潘照临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情,富弼若是做了,即便事情败露,毕竟不是谋反,最多不过是流放安置,他富弼反正也没有几年好活了;若是成功,谁都知道公子前途无量,公子又岂会亏待他的儿孙?何况这件事情,只有我们要担心他富弼出卖我们,他富弼根本不用担心我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