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国夷狄,不通教化,是禽兽之属,畏威而不怀德。示之以畏,则其心敬服,凛然不敢犯;若怀之以德,彼则以为软弱可欺,得寸进尺,欲求无止。沈起开边衅是一错,但若此时罢沈起而慰交趾,则是再错。一错已甚,岂可再乎?”
吴充摇头道:“此言差矣,天子德被四方,岂有不能以德服众之理?既然说沈起有错,有错焉能不改?”
吕惠卿心中认定沈起是王雱党羽,沈起不罢,他却没有办法将王雱牵扯进来,见有吴充支持,也是不依不饶,道:“若不处置沈起,只怕从此边臣不知朝廷为何物。只需善择守臣,李氏割据安南边鄙之地,又岂敢捋中国虎须?”
赵顼一时觉得王韶有理,一时又觉得吴充、吕惠卿说得不错,心中摇摆,便拿不定主意,见石越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石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陛下。”石越欠身道:“如今实在不宜在南交开战,但若示交趾以弱,毕竟不妥。臣以为,不如遣一使者召回沈起,让他说明为何竟敢不顾朝廷严令,擅启边衅。同时择一善守出知桂州,只须不断绝与交人互市,不遮断其通使之路,内修守备,外加安抚,料来不至有事。再遣一使者往交趾,宣示朝廷怀德之意,则交趾一郡之地,断不敢与中国为敌的。”他一心一意要改革朝政,自然也是希望在无关的事情上,一动不如一静。
赵顼思忖了一会儿,心中却又有不甘之意,一面他恼怒沈起抗诏,一面却又觉得沈起轻易击杀交人千数,交趾似乎软弱可欺,因此沉吟不决。
石越揣见赵顼心意,又道:“陛下,南交是瘴疠之地,中国兵士前往,未及交战,十停已损一停,便得胜回朝,十分之三,又已死于疫疾。得不偿失,正是言此。如今国内千头万绪,去年灾害,元气至今未复,此时不是开战之时。”
赵顼想起国库的窘状,这才不太甘心地颔首道:“便依卿所言。只是桂州知州,诸卿以为谁人可任?”
吕惠卿见赵顼对石越言听计从,心中大是不忿,但他生性隐忍,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臣以为知处州刘彝可以代任。”
吴充却知道刘彝也是好大喜功的人,此人知桂州,南交必无宁日,忙道:“臣以为知邕州苏缄可以代任;刘彝代任,只恐招惹事端。”
枢密使这么公开反对宰执区区一个边远知州的人选,若是韩绛,只怕脸上早已挂不住了,但吕惠卿业已打定暂时退让的主意,竟是毫不在意,反笑道:“臣无异议。只是派往交趾的使者,须得慎重。”
石越心中想起一事,连忙说道:“臣以为沈括可当此任。”
赵顼皱眉不语,他没料到石越会举荐沈括,虽然沈括现在参与军器监改革诸事宜,但赵顼对此人印象,始终不佳。
石越却知道此时出使交趾并非美差,那种瘴疠之地,中原人士谈虎色变,无人愿往,何况两国关系正在紧张之时,虽然交趾绝不敢杀害大宋使者,但毕竟有风险。石越推荐沈括前往,正是想让他立功,以改变皇帝对他的印象。他见吕惠卿等人不置可否,心中便知已成功一半,又道:“臣以为沈括定能不辱使命。另外,臣以为可同时命令薛奕的船队顺途往交趾港口耀武,以震慑交人。”
赵顼终于点头答道:“便以沈括为宝文阁待制,出使交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