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景:
王雱的病情略有好转,却忽然接到皇帝从京师送来的东西,使者只让王雱一个人看这些东西……
当晚,使者走后,王雱的病情忽然转重。
但第二天一大早,王雱又似乎清明起来,还问了书童关于交趾的局势,朝中的情况。上午,王安石外出,王雱忽然烧掉了皇帝御赐的物什。
晚上,王安石回家,得知此事,大为生气,训斥了王雱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这是大不敬之罪。不料王雱却一反常态,默不作声,只是脸上却有愤然与灰心,那种死灰的脸色,让王安石也感到一丝害怕。
但是事情似乎就此过去,平平安安地过了许多天。直到那天终于到来……
王雱半卧半躺地靠在枕头上,皱着眉头,四处顾视,似乎在寻找什么。王安石与吴夫人连忙寻找,找了无数的东西,放到他眼前,王雱却总是看都不看一眼,半晌,方问道:“妹妹呢?”王安石的心立时就颤抖起来,他知道儿子已经快不行了。吴夫人忍住眼泪回道:“在汴京。”王雱忽然咳了几声,道:“在汴京好。只须防住石越,此人狡猾虚伪,万不可掉以轻心。”吴夫人闻言,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王安石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又听王雱皱眉咳道:“我……我……”好像每个字都在喉咙里生了根,要艰难地拔出来一般,“我不会输给……给……石……”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完,王雱头一歪,便断了气。
王雱死后,皇家追赠官爵,入祀先贤祠,备极哀荣。但是这一切,对于王安石夫妇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换回已经死去的儿子!
王安石常常不自禁地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想起爱子王雱为自己出谋划策,那种种理想抱负——早知有今天这一日,又岂会有当日之事?偶尔,王安石也会想皇帝赐给王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每次想到这些,他都会晃晃头,把这个念头赶开,不愿意深想下去。
“相公,人死不能复生,还须节哀顺变。”智缘大步走近,在王安石身后低声说道。
王安石终于转过身来——潘照临这才发现,王安石比起在汴京之时,神态之间,老去不止十岁,但是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中,此时却多了一种深深的寂寥与悲伤。他连忙深深揖礼,非常诚挚地说道:“元泽文章逸发,才不世出,不料天不能容一士,良可伤也。惟望相公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使死者有灵,亦足欣慰。”
王安石注视着潘照临,略显疲惫地说道:“吾儿去世,子明亲自撰写祭文,遣使吊祭,吾闻入祀先贤祠,亦有子明建言之功,此德至深,未能面谢。潘先生甫来金陵,即先祭拜吾儿,亦必是子明之托,先生回京之日,还望替老夫转达谢意。”
“相公何出此言?无论生前有何误会,我家公子却常常与我辈提起,元泽良才美质,一心为国,有公无私,堪称贤士,国事之分歧不可引为私情之嫌怨。”潘照临态度诚恳谦和,与平时不可一世的神态,宛若两人。
“潘先生此来,想必是身怀使命。”王安石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深远,连潘照临也难以知道他心中所想。
“相公料事如神。我家公子在这几日之内,将向皇上提出一系列之政策主张,因涉及朝廷理财之要,公子担心自己年轻少识,或有阙失,故特遣在下东来,向相公请教。这是我家公子给相公的书信。”潘照临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王安石。
王安石接过信来拆开,只见上面写道:“越顿首相公阁下:某愚不量力,而欲有为于天下……”信中不过略表慰问谦逊请教之意。他一眼看过,又将信收起,道:“子明过谦了,《货币乘数效应》一文,我曾见过《西湖学刊》的转载,其想法实非常人所能及。《苏石奏折》之规划,虽过于骇人听闻,然于长远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