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死?
潘照临沉吟半晌,喃喃道:“昌王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又一向很受太后喜爱,如今小皇子如此年幼,国家要立长君也不是没可能。昌王虽然反对新法,却与桑充国交好。而小皇子虽然不是皇后亲生,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儿子,皇后自然是愿意立自己的儿子。若立幼君,则必然要由三位太后主政……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两宫太后怎么想……皇上与皇后,自然是愿意要立自己的儿子的。”
“眼下说这些为时过早。”石越站起身来,沉声道:“不论如何,要尽一切办法让皇上康复。别的事情,等事情不可为再说不迟。后发制人吧。”
慈寿殿。
司马光垂手站立在殿中,眼前一道轻纱帘在微风中飘动,帘后一个曹太后斜靠在枕上。偌大的慈寿殿中,只有太皇太后曹氏与司马光两人,静得似乎能够让他们听到对方的呼吸之声。
不知沉默了多久,曹太后才低声说道:“君实相公,满朝文武,堪称社稷臣者,惟有韩琦与司马公。可惜如今韩琦已死,便只余了公一人。”
“臣……”一向端庄严肃的司马光,听着曹太后诚恳低沉的话语,不禁微微哽咽起来。
“皇帝病重,虽然帝王有上天护佑,但是诸事不得不防万一。偏偏我的身体也不争气,老太婆眼见也没几天好活了。可如今皇子尚未满月,诸事便不能不防。朱家你素是知道的,并没有什么势力,断不至于有外戚专权;朱妃也为人谨慎,皇后也最是贤淑,有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她们两个妇道人家,既不懂也不会去做。因此,有些事情,老太婆便不能不为她们预先安排了。”曹太后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已觉乏力,便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司马光是何等人物,早已知道曹太后分明是在托孤了,他知此刻寻常之话也不必多说,便只说道:“臣万死也不敢辜负太皇太后和皇上的信任。若主上有个万一,臣定会竭力尽心,让幼主能顺利亲政。只盼太皇太后能保养凤体,皇上能保重龙体,太皇太后与皇上洪福齐天,必然无事。”
“生死之事,我其实看得甚淡。”曹太后摆了摆手,缓缓道,“我也早就应当去见仁宗了。只是大事未安排好,却没面目见仁宗于地下。不管怎的说,我都活不到皇子行冠礼的那一日了。所以有些事情,此时便不能忌讳。”
“请太皇太后放心。”
“司马公是天下闻名的君子,有些事情,司马公想不到。我却是放心不下,既担心我那曾孙子不能顺利亲政,也担心他甚至坐不了那个龙椅。”
电光火石之间,司马光只觉得心脏霍然揪紧。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念头顿时涌上心头,但数十年的宦海生涯,却让他惊而不乱,反而镇静下来,平静地说道:“太皇太后担心有人想要篡位?”
“有人和老太婆扭扭捏捏地说‘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之类的鬼话几次了。还有人托人给老太婆又是读史书,又是读经书。老太婆岂有听不懂的?不过兄终弟及,于国非祥。太祖皇帝错了一次,太宗皇帝就发誓不能再错,以后子孙们,也不可以再错。”
“太皇太后圣明。”
“所以,若有朝一日,老太婆也不在了,有人想要欺负孤儿寡母,老太婆便只能拜托司马公了。”太皇太后说着,忽从枕边取出一个盒子,颤巍巍地递了出来,说道:“司马公接了这个物什,将来事有非常,是用得着的。”
司马光此时也知此事无可推辞,当下也不避嫌,连忙趋前接过盒子,小心揣入怀中。
“可惜杨文广熙宁七年也死了,侍卫当中,能够信任的,也只有狄詠。只是狄詠毕竟年轻,难保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事有非常,朝中诸公真有能相信的,便只有文彦博一人。只是文彦博太跋扈,我怕他做了霍光,对得起赵家,却害了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