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熙宁十年正旦。晋封均国公赵佣为延安郡王,尚书令。
至此时为止,太皇太后与皇帝已经病倒了二十二日。虽然报道太皇太后与皇帝的病情,依然还是一种禁忌,但是开封府已经明令取消官方正旦至元宵的庆祝活动,似乎已经在隐隐地预示着什么。而民间的活动,也开始自发地变成以向上天祈福为主。
正月初三晚上,禁中尚书省。
从熙宁九年腊月开始的两府宿卫的意思是:枢府使副在睿思殿与侍卫们住在一起,尚书省的宰相则守在禁中尚书省。每隔十分钟的时间,就有两个内侍穿梭于睿思殿与尚书省之间,报告平安。
石越坐在火炉边,翻看着各地的公文。他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等待消息,自然有一帮人在外厅接收消息,只有在发生意外的时候,才需要他来主持大局。但是石越也不敢睡觉,于是便从一堆公文中顺手抽出一份下午刚刚送到的文书,打开阅读起来。不知不觉,一直读到六更时分,石越才觉得有点疲惫,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虽然有了座钟,但是更鼓并没有消失,而且禁中也一直保持着打六更的习俗——此时,天边已泛起了鱼鳞白。
“一夕无事。”石越长长舒了口气,拿起案上最后的一本文书,看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石越的表情便凝固了。
这是荆湖南路的一份折子,内容非常简单,新化县驻屯厢军与梅山蛮发生冲突,新化县出兵平叛,斩逆蛮三十余人,遂平。这是军屯起来第一起流血冲突,新化县县令特别拜章自请处分,并请求为防止归附不过几年的梅山蛮再次叛乱,要求增派厢军前往新化县驻屯威慑之……
“喂!”
一个声音把石越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石越抬头望去,不由大吃一惊,诧讶地问道:“县主,你如何可以来这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男子嘴角带笑,清新如朝露,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赫然竟是柔嘉。
柔嘉狡黠地一笑,问道:“你值完日了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石越愕然道:“有什么事?”
柔嘉的眸子灵活地转了一转,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向左右看了看,才皱眉道:“此处不方便说话的。你值完日,到牛尾岗来找我。”说罢也不待石越回答,转身便走了。
石越素知柔嘉精灵古怪,但公然跑到尚书省来找自己,也实是令他吓出一身的冷汗。此时生怕她再来或是纠缠不休,哪里敢不赴约?待到交班,便带了侍剑与几个随从,匆匆往牛尾岗而去。
牛尾岗在汴京封丘门外东约一旦左右的地方,因为百姓以为汴京城像一头卧牛,而这岗便如同卧牛之尾,便唤作牛尾岗。此时残雪未融,岗上的树木黑的愈显其黑,白的愈显其白,自有一种冬日的风景,让人心旷神怡。石越让随从在岗下等候,自己只带了侍剑,骑着白马上岗而来。他知道牛尾岗上有一座“抚翠亭”,柔嘉多半便在那里,便径直往抚翠亭走去。果然,到了离抚翠亭还有数十步远的地方,便听到悠扬的笛声传来。石越与侍剑下了马来,转过一道弯,就见抚翠亭中的亭柱之上,斜靠了一个红衣少女,手执白玉笛,一缕佳音散出,娓娓动听。
石越细听笛声,便知不过是新手所为。但是柔嘉居然会吹笛子,实在大出石越的意料之外。侍剑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柔嘉听到笑声,才知道石越来了,转过脸来,两颊已然红了,她狠狠瞪了侍剑一眼,怒道:“侍剑,你鬼头鬼脑地在笑什么?”
侍剑勉强忍住笑,恭恭敬敬地答道:“县主,我不曾笑什么。”
“我明明听到你笑,都是石越纵坏了你。”柔嘉把笛子往腰间一闪,骂道。
侍剑望了石越一眼,笑道:“公子,我且跑远一些,替你看着马去。”说罢已经接石越手中缰绳,牵马大步往岗下走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