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做了最坏的判断之时,一线希望突然间出现在他面前。
“朝廷并非容不下夏国。”石越的语气略有缓和,“西北之地,朝廷取之无用,远不若南海诸国富庶,且有通商之利。”
李乾义听出了石越话中的暗示。
不要说薛奕是在宋、辽、西夏都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也不必说在汴京正传得无比离奇的两位海外都督的寿礼,只要曾经读过宋朝的报纸,就知道在宋朝的确有这样的舆论——几乎每份报纸上,都曾有人撰文呼吁,认为宋朝既然在西方和北方受阻,就应当改变方向,向南方积极扩张。这些人出于现实性的目的,认为西北苦寒,并不适合农业,花很大力气打败一个游牧民族,又会被新来的取代。远远不如环南海地区,物产丰富,土地肥沃,适于耕种,而人民亦更加驯服,兼有通商之利,虽然也有缺点——瘴疠盛行,但相对而言,总比北方要划算得多。这些人因此将南海诸岛称为“大宋之后花园”。
这种观点提出之后,在宋朝朝野得到了无数的呼应者。
宋朝的内敛性,本质上不过是一种被限制住后的假象。它并非不想扩张,这个帝国,在它的每一个方向,都曾经有过扩张的尝试——只是因为本身的问题没有解决好,导致了向每一个方向的扩张,都遇到克服不了的阻力,而不得不表现出“内敛”。
如今有一个方向已经向宋朝打开了大门!
李乾义心中怦然一动,他听说过,宋朝海外有如此局面,几乎是石越一手开创。他不会相信宋朝对大夏不抱野心,但是每一个大夏人,其实在内心深处,都相信宋朝要灭亡西夏,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若宋朝果真想将注意力转向南方,也并非不可思议。而石越抱持这样的政见,更是合情合理。
那么,宋朝也许并没有非要灭亡大夏不可的意思。
“朝廷恩德,敝国君臣尽皆感戴。”李乾义谦卑地说道,“敝国愿永远为朝廷之藩篱,为朝廷镇守西北。”
“是吗?”石越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李乾义,意味深长地问道。
“敝国愿永为朝廷之藩国。”李乾义诚挚地重复着。反正“信义”二字,对大夏国从来都不重要。
石越又注视李乾义良久,方缓缓说道:“但朝廷绝容不得一个时有叛乱之心的藩国!”
“敝国对朝廷,并无贰心。”
“这种事,言不如行。”
“是……”
石越望着李乾义,嘴角流露出讥讽的笑容,他冷淡地打断了李乾义的话,道:“足下虽然如是说,然则夏国国相却未必如是想。”
李乾义心头一震,不禁抬头望着石越。
“梁乙埋屡次冒犯朝廷,其不仁不义不忠不信,朝廷断难信任。某此来,特为请足下转告夏主,若梁氏当政,除互市与俘虏二事之外,余者一律不必多谈。卧榻之侧,朝廷必不容此君酣睡。若夏主能内除国贼亲政,推行汉制,外则亲附朝廷,勤修贡奉,朝廷必可既往不咎。为臣为贼,请夏主自择之。”
石越说完,也不管李乾义的反应,起身抱拳,说声:“告辞了!”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李乾义在那里怔怔地发着呆。
赵顼回到睿思殿,还在想着石越献上来的“寿礼”。
是不是要让石越回陕西,赵顼还在犹豫不决。他托着腮子,想起和几个臣子的对话。赵顼首先询问的是吕惠卿。那日在崇政殿,众人退朝后,赵顼独留下吕惠卿,委婉问起石越的去留。吕惠卿回答道“石越可任枢密使”,赵顼当时便有一丝心动,石越担任枢密使,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一来枢密使之重,足以赏石越之功;二来枢密使一职,也足以让石越大展拳脚。但是三十多岁任枢密使,宋朝应当是没有先例了,而石越在军中的威望……赵顼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