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蒙昧了理智,他不会去做这样愚蠢的事。
她不想再去时时猜忌石越是否有什么野心。到了今日,石越不仅羽翼已成,还深深地扎根于大宋朝的权力结构当中,她就算是想干点什么,也得投鼠忌器。如今对石越要做的,必须得是实实在在的防范。好在祖宗法度严密,只要君主能始终牢牢掌握兵权,朝中有异论相搅,大臣相互制衡,而海外又有宗室诸侯……所以,只需令石越远离兵柄,他纵有野心,亦只能做个忠臣。
但是,如今,旧党却成了高滔滔心里最大的不安。
召见过这四人后,她甚至隐隐担心,司马光一死,范纯仁就会成为旧党的众矢之的!
那样的话,六哥倒是会很高兴,因为他一亲政,面临的,就是一个破碎的权力结构,他可以轻轻松松地任用自己喜欢的人,赶走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那样,却会是大宋的灾难!
难道果真是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吗?
她没有时间感慨,也无暇再去关心契丹是否真的会南犯,眼下第一要紧的,就是要将刘挚调离兰台,或者去做礼书,或者出外。程颐也是一样,在这个时刻,让他离开汴京也许更好,到南方找个悠闲富贵的州郡,将这个“天子师”好好供起来养几年,或者是个好主意……总还是有一些让人感到安慰的事情,比如以范纯仁与吕大防两个人为首领的旧党,若是吕大防为主,范纯仁为辅,那么只怕最终连吕大防都会有容不得范纯仁的一日!
四月十三日,这汴京城中,只有大宋朝的皇帝,仍旧在对契丹念念不忘。
自从阳信侯出外后,杨士芳、呼延忠们都收敛了很多,不敢再在他面前多发议论,连与桑充国的联络,也骤然减少了。但是,赵煦并没有放弃,每天晚上,他都能梦到自己,穿着戎装,指挥着千军万马,与契丹人鏖战。然后,他站在一个城头上,一面嘲笑着司马光,一面接受契丹皇帝的跪拜——只是,奇怪的是,那个契丹皇帝长得很像石越。
白天,他看起来与平常一样,没有区别,做着固定的事情。但实际上,他花更多的时间练习骑术,他开始对军器监与兵器研究院产生了兴趣——因此,他又有了更多的时间与七哥赵俟相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弟弟的生活,变得比他轻松、快乐许多。赵俟每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他每天要花一个时辰跟皇太后在一起,闲聊、逗得皇太后开心;然后就是上一些简单的课,他没比自己小多少,但是现在他还可以优哉游哉地学着这样简单的课程,此外就是礼仪、骑射这些所有宗室子弟都要学的东西——而赵煦却已经开始背诵那复杂难懂、还被石越和一些学者指斥为是伪书的《尚书》,每天还要听大臣讲课,学习治国之道,抄写本朝历代祖宗的《宝训》——于是,比起赵煦来,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耗在白水潭格物院,来往于兵器研究院……因为皇太后的宠爱,这个小亲王很得宠,他经常能从白水潭格物院或者兵器研究院搞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和温国长公主一起。
温国长公主,赵煦又爱又怕的姐姐,算是又一个命运不太好的大宋公主——她十八岁才出嫁,嫁到一个开国元勋的家族,驸马都尉是一个才子,能弹得一手好琴,并且,热衷于赛马。但是,仅仅一年,她的驸马都尉,就因为一次赛马意外而死。于是,温国长公主究竟是要守寡还是再嫁,便成了宫内一个头疼的问题。
但至少在赵煦看来,这倒不是一件多大的坏事。三娘并没有悲痛多久,因为婚后她们夫妇的感情本就是不好不坏,所以,短短一个月后,她就恢复了。寡居的三娘与柔嘉姑姑不同,她不太招摇过市,自然也不怎么去格物院,更不会去兵器研究院——但那只是因为,她的方法是,派人去这两处,问问题,要东西。
而无论她想要什么,最终她总能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