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
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个样子灰溜溜地走了,父亲能饶过他吗?
果然,父亲又说:你两个哥哥多争气,没用我一句废话,他们在部队尽一个战士的责任,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有两儿一女足够了。
乔念朝打了一个哆嗦,他不敢看父亲那一张脸了。他低着头,眼泪顺着汗水流了出来。他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离开部队,如果离开部队的话,在父亲眼里,他就是个逃兵,他一辈子都无法在父亲面前抬起头来。
半晌过后,他带着哭腔说:爸,我不回去。
父亲似乎长吁了一口气,父亲说:不回去也可以,那你就把头抬起来,然后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离开这里,跑步回你的连队去。
乔念朝一点点地把头抬了起来,此时他已经不再流泪了,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转过身,没有再回一次头。他知道父亲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
一路上,任凭刘双林问这问那,他一句话也没说。
刘双林问:你父亲咋不留你在这儿住一夜?
刘双林还问:你爸都跟你说啥了?
刘双林又说: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爸,唉,那可真是……
真是什么,刘双林是无法言说的,他对乔念朝是又妒又恨。刘双林明白,像他这样的小人物,用尽毕生的努力,有时还不如领导的一句话,如果自己不是偶然救了师长的夫人和女儿,自己说不定早就离开部队了,哪还有今天。从那时起,他对领导、对首长就有了一种很复杂的心理。在他的想像里,所有的事情放在领导那里都不是个事,要说是事的话,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可这些事放在他这种凡人面前呢,那将是个天大的事了。
在值班室里等待乔念朝的过程中,他以为首长会接见他,询问一下乔念朝在连队的表现,然后接着会跟他说一些家常话,嘱咐他把乔念朝带好。他把自己在首长面前想说的话都想好了,他要给首长一个良好的印象,说不定,首长会在师首长面前表扬他两句。那样的话,对他未来的工作真是太有利了。没想到的是,乔念朝这么快就出来了,然后一句话不说就往回走,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他充满了好奇。
刘双林跟在乔念朝的后边,唠叨着:我要是你呀,唉——
乔念朝赶到连队时,熄灯号已经吹响了,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很委屈,他原以为父亲这次到师里检查工作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变化,没想到的是,不仅没有变化,还让他死了这份心。也就是说,他眼前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干好,不能干坏,否则,他无法再进那个家门了。而眼前自己又是这般模样,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其实在父亲没来部队之前,他一直把父亲想像成是自己背后的一棵大树,是他从心里虚拟的一棵树,可眼前的情况是,父亲不是他想要的那棵树,他的大树突然倒下了,他失去了根基。他蒙着被子,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他又怕被人听见。悄悄地,他又穿上衣服,摸到了炊事班后面连队的猪圈旁,那里有一块空地,有两间小房,那儿住着一个喂猪的老兵,老兵的衣服永远是油迹斑斑的,他很不合群的样子,平时也很少能融合到连队来。这边打着球比赛,他只在一旁袖着手看,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木讷的,在一般兵的眼里,这个老兵就是喂猪的,他从来到连队就开始喂猪,他已经喂满四年猪了。不知道他还能喂多久的猪。听老兵说,每次连队杀猪时,喂猪老兵都要为被杀的猪哭一次。他不吃肉,直到那头猪的肉被连队吃完了,才会走进食堂。
那天晚上,乔念朝蹲在猪圈旁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先是惊动了那些猪,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吭哧吭哧地走过来,不明不白地望着他。后来那个姓赵的老兵也被惊醒了,他披衣起来,推开门,不声不响地蹲在那里。直到乔念朝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