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龙的脸显得格外严峻。
吉普车摇摇晃晃地开始上路了,车窗门密封不好,激射的雨点射在车窗上,把细细的飞沫射进来。车灯下,大雨仿佛瀑布一般倾泻着,砸在挡风玻璃上,砸成一团一团的水花。倏忽间,蓝色的闪电照亮了天地。闪电下,路边的树被风撕扯着,枝叶横飞。转瞬间,蓝光熄灭了,世界又堕入了无底的深渊……
陈默紧紧地抓住前面副驾座的椅背,公路上黄流滚滚。路边不时有断掉的树木占去了半边公路。一车人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出声就会打扰了司机操作似的。陈默掏出手机,想打张子诚的手机问问情况,打了很久仍然不通,他心里咯噔一下,通讯中断了。
陈默不知道,此时的灯笼坪,正在经历着极度的危险。
天黑之前,张子诚带着十多名乡村干部已经把十多户人家都走了几遍。一些愿意撤离的群众在乡干部的引导下,横向转移到一个开阔的地方。还有一些老年人却无论如何就是不肯离开。天黑后,张子诚下达强制撤离的命令。乡干部和派出所先期到达的干警强行架着这些老人离开了家,往安全地带转移。这个时候,暴雨已经下来了。雨一开始就显示出无比的暴虐,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顷刻间,屋上的瓦片如苇草一样被吹到天上,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整座山如同一个巨大喷泉,处处冒出了浑浊的水来。无数浑浊的小溪瀑布一般垂直而下,把小山寨隔成了几片。张子诚正暗自庆幸撤离群众及时,心里一块石头放下来时,负责清点人数的村干部跑来报告,又有三个老人不见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几个人也看不住?!张子诚大怒,双眼圆瞪。
已经被架出来了的,可能又偷偷跑回家去了,村干部吓得面无人色,打着颤回答说。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电闪雷鸣之中,狂风和暴雨隆隆作响。各处山体坍塌发出的声音如同妖魔的怪笑。可以听到地表下岩层痛苦的断裂声。上天狰狞着面孔,狂笑着,似乎要把这一座山连同山腰的小寨碾成齑粉。通往小寨的路已经被山上直泻而下的洪水截断,不时有小股的沙石滑落下来。泥石流和滑坡随时都可能发生。此时,原来对撤离百般抵触的群众也吓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几个年轻人战战兢兢地向张子诚央求说,张县长,我们错了,救救他们吧,他们是偷偷回寨子里去了。
救救他们吧,村民们都哀求起来。
张县长,怎么办?乡党委书记侯军和乡长卫强、龙永寿等人都冒雨看着张子诚,几个年轻干警和乡干部做好了冲进寨子去的准备。
张子诚眉头紧锁,心慌意乱。那伴随着风雨声、雷声的莫可名状的隆隆声越来越近了。借着触天及地的长长闪电,可以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如同竹席一样翻卷着,滑向不可知的山谷里。张子诚知道,滑坡已经不可避免,而且近在咫尺……
已经晚了。张子诚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侯军同志,永寿同志,你们带着大家往更安全的地方转移吧。
跑回家的老乡怎么办?
执行命令吧。张子诚铁青着脸,低沉然而坚定地说。
群众却喧闹了起来,围住了张子诚。县长,救救他们吧,你不能见死不救呀。你是共产党的县长,你是为人民服务的。
一些年轻人激愤地叫了起来。你不解救群众,就是见死不救,你就是杀人犯,我们要告你!
已经来不及了,乡亲们,请冷静。张子诚绝望地看着围住自己揎臂攘袖的群众,嘶哑的喊到。这个时候去救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人救不出来,去的人也要送命。
怕死鬼,你们怕死,我们自己去。年轻的老乡们嚷了起来,有人准备跑过去,被乡干部和警察拦住了。
雨越来越大,莫名的隆隆声越来越清晰了。张子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