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大鱼”喜欢马老三家住的四十里屯。
地处东北的四十里屯说是一个屯子,其实这个屯子也就是几十户人家,且家家户户住的相当分散。站在公路上望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座落在树丛中的农舍,这零星的农舍使人感到这空旷的山野不那么荒凉了。马老三家房屋后面就是一座小山包,马老三的活计也很清闲,看粮库。“大鱼”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美丽的粮库,那一个又一个圆垛子像画里金黄的图景,风一吹发出啸啸的声音,那声音是从一个粮食包撞到另一个粮食包上的,粮食包顶上的苫草便随着风发出窸窸窣窣的回响,风吹过去之后,一切又归于静止。“大鱼”简直被这景色陶醉了。
马老三有一个年轻貌美的老婆叫唐璇儿,是马老三从四川买来的,女人小巧水灵,皮肤白晰,给马老三生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隔三差五屯子里的男人晚上总聚到马老三家,一赌就是一夜,唐璇儿也是马老三的赌注之一,马老三要是哪天晚上钱输没了,就允许赢了钱的人用手捏一下唐璇儿的xx子,或是亲一口唐璇儿的脸蛋,再深入的便宜就不让占了。马老三除了赌博,还有一好就是酗酒,马老三喝多了,就打骂老婆唐璇儿。有好几次,马老三竟然同着“大鱼”就把唐璇儿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没轻没重地殴打唐璇儿,“大鱼”看不过眼,又不能上前去解劝,就骂马老三他妈的不是人,然后不得不一个人躲出去……
马老三酒醒之后也知道自己办的错事,有一次“大鱼”劝马老三别这样活着了,干点正事好好过日子。马老三望着寂辽的原野叹口气说,这地方太寂寞,太空虚,太无聊,时间长了人会寂寞的发疯,就想自己找点事发泄,你刚来,时候长了你就知道了。
马老三并没问“大鱼”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他知道“大鱼”一定是犯事了,“大鱼”不说,他也不问。
在云城那次犯事,他和“大鱼”住同一个监室,“大鱼”是当地人,没少护着他,他临出狱时对“大鱼”说:“遇到事儿了,没地儿跑了,就去我那儿!我那儿地方大了,住一个加强连都没人管!”
“大鱼”还喜欢马老三的儿子栓儿。大概是马老三那东北人的基因和唐璇那四川人的基因结合在一起,由于地域差别大,所以,栓儿取了两人的优点,既壮实又眉目清秀。
“大鱼”不知为什么那么喜欢小孩,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他总要稀罕地抱着不撒手。他常趴在地上给栓儿当马骑,他和栓儿玩的时候,唐璇儿就隔着窗子痴痴地看。
栓儿让“大鱼”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大鱼”小的时候一直坚信是风把他吹到他生活的那个地方的。还有那些童年伙伴,像一片叶子和另一片叶子,像一些尘土和另一些尘土,他们被风挟带着聚到一起,在那个地下深贮着煤炭的山城里,他们脸上带着沉睡的煤炭的呼吸吐纳扬起的烟尘,开始他们灰灰的看不清底色的童年。那种“灰灰的”和“看不清底色”指的是他们表面的颜色,因为树的颜色和人们脸上的颜色,都是煤被开采被挖掘被惊醒被燃烧被灼痛了之后弥漫在空气里的混浊染成的,他们睁眼看世界时,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他们很小的时候是不问故乡的。一个人生活在哪里,生活得久了,哪儿就是自己的故乡。无论那故乡是什么颜色。而其实“大鱼”和他的伙伴们,这一群把矿区当成故乡的孩子们,他们的心灵最初都是洁白无瑕的。
云城深冬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硫磺的气味,那是从堆积如山的矸石里散发出来的,从燃烧的煤里跑冒出来的,它们肆意钻进人的肺里,让人的心堵得发慌。矿区的街道两侧,那些低矮的平房或许几十年都是这样一副灰黑的模样。小时候,“大鱼”和三三两两的孩子们常常站在临街的门口,呆茫地看着各样的行人穿过他们的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