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突出吗?”
“可以说是相当突出吧。有战略思想,有实践才干,很难得。”
“爸爸,你这倒真像曹操了。”
“怎么?”
“敢用人嘛。‘识拔奇才,不拘微贱’。”
顾恒仰在沙发上朗声笑了。
“你也是爱听好话。”景立贞嗑着瓜子嗔道。
“不不,你说错了。我不是爱听好话,不爱听坏话,也不是爱听坏话,不爱听好话。”
“那你爱听什么话?”
“好话坏话,只要中肯,我都爱听。要是不中肯,我都不爱听。”
“这是爸爸最得意的准则之一。”小莉笑着说。
“那当然,别人准确指出你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宝贵的嘛。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都是糊涂可悲的。”顾恒饶有兴致地打着手势,“哎,晓鹰,你和李向南过去都是北京的老高中,你以前听说过他吗?”
“听说过一点,他在北京学生中有点小名气。”
“是吗?”
“他们学校的同学都说他性格像吴起。”
“战国时的吴起,对他这么高评价?”
“说他像吴起,能杀妻求将。”
“杀妻求将,他结过婚?”顾恒惊讶了。
“不是说他结过婚——他没有结过,是说他搞政治一心一意。为了政治上的进取,父母家庭,什么都能牺牲不顾。只要个人政治上需要,他可以和最亲密的朋友一刀两断,很有点魄力和抱负。”
顾恒不由得略皱一下眉,他不喜欢毫无人情的极端功利主义者。“还有什么说法——关于李向南?”他问。
顾晓鹰瞥了父亲一眼。哼,老头子自以为洞察入微,其实已经被“眩以伪”了。自己刚才对他只是用了毁谤人的第一着:似褒实贬。顾晓鹰明白:对于自己要毁谤的对象,绝不可用反面的贬义词汇。他明明要说李向南“一心一意向上爬”,却说成“一心一意为了政治上进取”,“进取”是个多么好听的词汇啊;他明明要说李向南“很有点冷酷和野心”,却说成“很有点魄力和抱负”,“魄力”、“抱负”,又是何等褒义的字眼。
“还有什么说法?”
顾晓鹰略想了想:“‘文化革命’中他好像也是个派头头,挺活跃的,闹腾过一气。”
“什么派头头,闹腾过什么事?”顾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神情仍很随便。
“就是一派学生的领袖呗,闹腾的无非是组织揪斗会,冲教育部,领着人到全国各地炮轰省市委呗。”
“他有这么多事?”顾恒审视地瞧了瞧儿子。省里提拔干部,搞过全面审查,没听说过这些啊。识拔奇才是应该的,政治上的慎重也万不可丢弃。
“爸爸,有这些事也没什么,‘文化革命’中谁没闹腾过?逍遥派其实都是窝囊废。”
“我问你的是:你刚才说李向南的那些有没有根据?”顾恒目光锐利地瞪了儿子一眼。
“根据当然有。这种事谁去替他编,不信,你们可以详细调查嘛。”
顾晓鹰说得很坦然。调查能怎么着?“文化大革命”中像李向南这样的人,势必有过他的某种“活跃”。调查也不能证明他顾晓鹰的话是百分之百造谣吧?绝不可纯粹的“无中生有”(你说李向南杀过人谁会相信呢?),但却要“似是而非”、“捕风捉影”地捏造——这是毁谤人的又一招艺术。
“莉,给爸爸拿支烟来。”顾恒转过头,朝坐在一边的小莉伸出手。
“不行,不许你再抽了。你今天已经抽够定额的五支了。”小莉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她一直很清醒地旁观着哥哥演的戏。
“星期六也不让多抽一支?”